帕尔哈提对谈库尔班江
|
★主题词
新生代
当帕尔哈提使劲儿不让汪峰抬起他的左臂、宣布他晋级,很多人觉得,“老帕”不仅仅是个参赛者;当库尔班江说,《我从新疆来》这本书不是我写的,是和100个新疆朋友写的,至少也能让人知道,他出书的意义。帕尔哈提、库尔班江,关于成名、关于新疆,他们发出了自己的声音,这不一定是最好的,但却是最真实的声音。
关于成名
“我不是名人,我是毛驴儿”
库尔班江:我的书出版以后,有个媒体问,库尔班江你是个名人了?但我还是我,想坐公交就坐公交,想坐地铁就坐地铁,但帕尔哈提你可能不行了吧(笑)。
帕尔哈提:我应该也可以坐地铁(笑),变化绝对有。不过我的头发是自己推的,去一次理发店,后面围好多人,太吓人了。
库尔班江:可能现在全国人都知道帕尔哈提,你是明星了。
帕尔哈提:其实这是个尊重。我上台唱歌的目的不是当明星、挣钱、赢得名声,我的目的是,我唱歌能给人家一些东西,这是我的责任。
库尔班江:其实新疆也好,比我们优秀的人多得多,哪儿都有,只是可能我们做了点事。
帕尔哈提:好多年前我在俄罗斯看过一个歌手的演唱会,我心目中他是一个明星。他一上台大家就鼓掌,他说一句话,下面激动得不行。结果他说,你们别鼓掌,我有话跟你们说,你们中间有没有医生护士?举个手。有没有老师、军人?有没有贼,有没有黑社会?
库尔班江:黑社会?
帕尔哈提:还真有(笑)。这个歌手说,我站到这个舞台上,灯光追着我,但我曾经也是军人,也当过医生。我为什么唱歌?首先就是我喜欢唱歌,我火了,就给你们唱,其实我也是个普通人,跟你们一样。你们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事情,我也是。如果没有你们,这个东西谁来听?当时我在场下觉得,哎呀太伟大了,哪有明星的概念,只有职业不同。
库尔班江:就好像有人说,库尔班江你写了本书,我每次都要跟人家解释,这不是我写的书,是我和100个新疆朋友共同写的。
帕尔哈提:我认为我就是干我自己的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大家把我弄得像神仙一样的,我要的不是这种感觉,说白了,我觉得我洗澡的时候比在舞台上唱得还好。
库尔班江:还有一个原因,你是名人了,确实有人会给你贴标签,“你们是名人,你们是代表维吾尔族的新一代,或者是新疆新一代”。我是摄影师,我通过我的影像表达态度,我的态度就是扎扎实实做事情,如果说我要对得起新疆人民,对得起维吾尔族,这个就太大了。
帕尔哈提:对,我们只是出来做事儿的,我觉得我就是小毛驴儿(笑)。
关于新疆
地域不该有特殊标签
库尔班江:你在好声音唱歌时喜欢摸着后脑勺说话,这是习惯动作吗?
帕尔哈提:我父亲喜欢摸我头,每次跟我说事,他就摸我的头。后来,父亲住院的时候,我看着他越来越不好,有天一下就哭出来了,那个时候,他就摸我的头,摸了三次,说没事,我走之后你妈在,妈妈不在了你姐姐在,你不是孤独的。他走之后,我就经常自己摸摸头,变成了习惯动作。
库尔班江:这个其实是很深的,就算父母不在我们身边,但他们的灵魂一直是在支持着我们。我们现在跟父辈也不一样了,现在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和沟通,不像父母那年代那么简单。
帕尔哈提:咱们父母简单是简单,苦。
库尔班江:父母的那年代,坐火车到北京要四天四夜,买不到卧铺票还要站着,回来以后腿都站肿了。就生活的便利来说,我们很幸福,但人与人之间接触的事,我们要累得多。
帕尔哈提:私人来说,我不太在乎这些东西。
库尔班江:但不得不承认,这两年,内地人对新疆的误解是越来越深了。
帕尔哈提:我每年夏天都会去国外,在其他国家也是那种感觉,觉得新疆不一样,但出了国大家都不一样啊。有那种狭隘视角的人我觉得他还是多学一点东西吧,出去看一下,然后才知道应该是什么样。
库尔班江:希望大家能明白,新疆是个地域名称,就像北京上海,广州河南一样的,但是当这个地域承担了很多负面消息的时候,对于生活在内地的我来说,我会觉得有点不舒服。
帕尔哈提:还有很多标签的东西,新疆音乐就是跳跳舞唱唱歌?“掀起了你的盖头来”?不是那个,那是很小的一部分,代表不了整个新疆。有人说我唱了这首歌以后,对新疆音乐的概念都变了,其实这些东西一直都有,摇滚啊都有,问题是你没有好好找过。
库尔班江:我们把新疆拿掉以后,放在任何二线三线城市,你会发现都是一样的,还有我的书,大家把“新疆”两个字拿掉,这书里就是普通人的故事,我想表达的就是“相同”,而不是我们有什么不同。
帕尔哈提:乌鲁木齐那边,跟北京上海也差不多,年轻人看到的东西和想法都差不多。
库尔班江:这里是北京,首都,大城市,乌鲁木齐是二线城市,算不上一线,对吧,但你去那里一看,哇,姑娘也穿得好时尚啊。
帕尔哈提:很国际范儿,乌鲁木齐也有很多乐队,像我这样的,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都是在行动着,他们愿意做事情,也愿意走出来。
关于误解
“你们上学是骑马吗?”
库尔班江:现在怎么说呢,不是别人的错,错你要自己找,原因是因为没有交流,没有沟通就没有共识,有些误会和误解的起点就是你不理解。我不知道中国好声音有没有问你有没有民族服装?
帕尔哈提:这个没有。
库尔班江:我遇到过,编导说你能否穿你的民族服装?我说你眼里面的民族服装是什么?他们直接给我上的是跳舞的那种服装,幸福的是没给我手鼓(笑)。我说生活中,我不是这么穿的,你不要把我当做一个猴子行吗?
帕尔哈提:也不是他的错,就是不了解。
库尔班江:有些学生到了内地上学,他的同学会问,你们上学是骑马吗?
帕尔哈提:骆驼,他们说新疆人骑骆驼,但是在乌鲁木齐市中心,停车位上一个骆驼在那儿?这不可能的(笑)。
库尔班江:这种不舒服你说不出来,你也没有资格去说别人什么,因为每个人怎么想是他的自由。
帕尔哈提:就像那个歌里,“咱们新疆好地方,天山南北好牧场”,这些东西确实有,确实好,但就像一个房间一样,有沙发有桌子,你不能只盯着一样,就说这就是新疆,好和不好都是片面的。
库尔班江:这个也是我们人类的一个共性,尤其在有昆明暴恐等一些特殊事件之后,一些群体会被贴一些特殊的标签,美国也有,9·11之后他们也是给很多穆斯林打上了“恐怖分子”的标签。
帕尔哈提:我觉得我们还是干好自己的事儿,有人说是我们打开了了解新疆的大门,其实这个门不是我们开的,我们就是认真做事情而已,这个门是被发现的。
库尔班江:对,我不要求你怎么样,但是我们要求我自己,自己把自己做好。比如我觉得你的粉丝完全是出自对音乐的热爱,是对帕尔哈提本人的认可,但是这不知不觉起到了一定作用,就是让别人了解维吾尔族,让他们知道我们新疆也有国际化的音乐家。
帕尔哈提:对,音乐是没有地域的。沟通的问题是我们自己要怎么去做事,年轻人不能总在家等、抱怨。
库尔班江:如果你都不努力的话,你不能怪别人啊,只能怪你自己,你要勇敢地迈出这一步,才能有沟通。
关于未来
心里想什么 才能遇见什么
库尔班江:除了你之外,今年其他节目也出现了新疆人的身影,其实这些人早应该出现的,我们之前早就做好了准备,但一直没有机会。
帕尔哈提:好声音去年就找过我了。
库尔班江:去年你直接拒绝了。但今年关于新疆的负面消息太多了,现在终于有正面的了。
帕尔哈提:负面的我觉得就尽量不说,越提人家越有想法。
库尔班江:踏踏实实做事就行了,好像毛驴默默无闻的,你打它也好,它就是走走走,其实这样对人类的贡献反而很大。
帕尔哈提:尤其是现在有了条件,能做一些以前想做不能做的事。
库尔班江:比如你上次提的那张专辑?
帕尔哈提:对对对,比如唱片,好多人去录影棚里录歌,我就想,为什么不去大自然录呢?大自然很安静,鸟的声音,苍蝇的声音怎么了?都很自然的东西,你就在录音棚里唱歌。
库尔班江:这个唱片我们以前就讨论过的,从一个摄像师角度看,这是难度很大的一件事。
帕尔哈提:好多人说不能做,我就说现在能做。现在新疆的旅游业差不多死了,那么漂亮的地方,那么好,新疆也有13个民族,各个民族有各个的特色,没人去发现。
库尔班江:几年前你说的时候我就特别激动,我们可以七八台机器一起来,同时剪辑和声音一块儿完成,一次性完成,在大自然里录唱片至少我是没听说哪里有在做的。
帕尔哈提:国外应该有,国内我不知道,我的想法就是去伊犁,去雪山上我们自己去搞一个大播音帐篷,里面有工作室,摄影、录音这些我们全在雪山前面来。
唱片可以维吾尔语、哈萨克语、柯尔克孜语都有,比如说锡伯族那个人唱得好,能表现出自己民族的东西,好,我给你做音乐,漂漂亮亮地让你唱。也不需要时间,七八年也行,一年也可以。
库尔班江:现在条件有了,该做的就往更好的方向去做。我跟你不一样,我是急性子,我接下来就要把“我从新疆来”做成纪录片,我已经构思了新的叙事方式,接下来一年两年我都要做,至于什么时候能做成,那要看真主允不允许,但准备要做好。
帕尔哈提:机会也是给有准备的人,什么都没准备,你还好意思说机会啊?我在乌鲁木齐有很多朋友现在都意识到这一点,有的甚至辞掉电视台工作出去创业、学习。
库尔班江:对,今年我最感慨的就是实现了“越努力,越幸运,越勇敢,才能有改变”,甚至把新书发布会开在了人民大会堂,我相信没有不可能。
帕尔哈提:只做我们自己该做的事情,生活就完美了,说我必须改变这个民族,必须改变这个国家,这个我们做不到,不是我这个层面能思考的问题。
库尔班江:我们还是需要改变自己,其他的,就尊重规律。对未来,必须要乐观。
帕尔哈提:那肯定要乐观,你心里面想着什么,你才能遇见什么。
★同题问答
1
2014年,你个人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帕尔哈提:今年太经典了,年初本来陪女儿一起画画。后来参加了好声音,结果三个多月没回家,最大的收获是认识了汪峰老师和很多朋友,挺有意思的。
库尔班江:去年年底到今年,从我接触的500多人身上学到很多,他们像一面镜子,让我反思自己,让我更容易理解别人。
2
2014年,国家和社会层面你感受到的最大变化是什么?
帕尔哈提:今年看到了大家很喜欢我的歌,我相信自己了,原来大家还是喜欢实实在在的东西,真实的东西还是有价值的。
库尔班江:以前我在网上交流经常会有极端的声音,今年我发现其实所有人都是渴望沟通的。
3
你对国家未来最迫切的期待是什么?
帕尔哈提: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儿我都不知道,也没有什么期待的,我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国家、民族的概念太大了,我不敢说。
库尔班江:作为个体,我们都谈不到国家、民族那么大,如果要是期待什么的,我今天学会五个汉字,明天期待能学会六个,这期待只是给自己的。
4
如果幸福指数从一到十,你给现在的自己打几分,为什么?
帕尔哈提:我写过首歌,大意是有人把钱、把当官当幸福,你本身的东西都不在乎,只看外面的东西,幸福就是空虚的,幸福特别简单,像和平、健康和爱。
库尔班江:我做事、生活、工作各个方面遇到的挫折,我觉得也是幸福,你们来给我打分吧。
互评
我2010年认识库尔班江,他特别简单、特别伟大,他是干事的人。对了,他能在海拔4000米的地方呆几个月没有高原反应,作为户外爱好者,我很佩服他。
——帕尔哈提
认识帕尔哈提这么多年,他从在新疆的饭店里唱歌到现在,态度没有变化过,欣赏不欣赏在于你,他就真真实实地唱,不会糊弄你。
——库尔班江
新京报记者 胡涵 实习生 王蕴懿 李想
北京报道 摄影/新京报记者 王嘉宁
更多详细新闻请浏览新京报网 www.bjnews.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