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浩翔“撒娇”回归港式类型片

　　【看电影·《撒娇女人最好命》】

　　彭浩翔有一个绝招，即是类型的错位。在《买凶拍人》里，杀手成为戏谑的对象，但你要细看笑料，往往都来自港产片里被无数次塑造的杀手形象。在《大丈夫》里，偷腥与捉奸，被严整地以最平常的“官捉贼”来呈现。就不再提《青春梦工场》，在青春励志片的壳里耍猥琐了。

　　不难想象，擅长消解类型的前提是，你要烂熟于类型制作。一个常被忽略的问题是，一个擅长消解类型的彭浩翔，为什么没有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业导演？

　　假如彭浩翔在消解类型上一路走下去，他会是个有趣的导演，但很难想象他能成为卖座导演。说到底，稳定且稳固赚钱的，是类型片本身，玩类型的最后只能败下阵来。好比《志明与春娇》的不温不火，错不在什么水土不服，而是习惯了消解类型的彭浩翔，第一次试图进入类型本身。很不幸的，当彭浩翔别别扭扭地杀入主流后，他那点小男人的猥琐情趣，全部都铺到了台面上。你不能理解彭浩翔那莫名其妙的港男优越感，谈情说爱都显敷衍。

　　令人欣慰的是，作为《志明与春娇》的续写，在《撒娇女人最好命》里，彭浩翔找到了合适的姿势。你当然仍会看到彭氏消解，在周迅和隋棠的“大奶VS小三”摊牌戏，背景音乐是经典的西部片。你看，他仍然玩转类型，制造错位，但这不再是彭浩翔的主体。

　　什么才是主体？香港导演彭浩翔在消解类型、消费港片之后，终于回归了香港电影的类型传统。靠的，仍然是他在类型片上的烂熟。

　　在《撒娇》里，自尊自爱的女性当然看到了彭浩翔的直男癌。没错，他真的不尊重女性。然而，“不尊重”似乎也是香港导演的传统。在张彻和他的弟子吴宇森那里，双子星的友谊才是真爱，女性在一边干看着。在周星驰的戏里，你看到多少被毁容的姑娘？在李修贤们的罪案片里，最费心机的是不是坏人向女性残忍施暴的那一段？在杜琪峰那里，更完蛋。在银河映像的纪念作《神探》里，那家伙有七个人格，就一个女性……在香港电影近乎残忍的消费对象里，女性的遭遇从来都是最为惨烈的。

　　《撒娇》里，撒娇是喜剧建立的核心。一个女人只有能撒娇，会撒娇，擅撒娇才能得到幸福。周迅那种艰难地撒娇，说穿了就是告诉女性，你只有牺牲才能得到爱情。然而假如男主角喜欢硬朗的作风，你完全可以把故事反过来，周迅从一个小鸟依人的软妹子，一路修炼成当街刮腿毛的汉子。至于片名？叫做《彪悍女人最好命》就好了。

　　撒娇也罢，彪悍也罢，其实都是一回事。彭浩翔让周迅和黄晓明几番周折，有什么结论？废话！能讨好男人的女人最好命。

　　这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结论，但这恰恰是香港爱情喜剧电影一以贯之的观念。那个玩转类型、嘲讽类型的彭浩翔，终于老老实实拍了一个类型片，不瞎玩不跑偏，我不能说这是观念上的进步，但毫无疑问这会是彭氏喜剧在商业上的进步。

　　《撒娇》是彭浩翔所有电影里，智力含量最低的一部，但它却是彭浩翔回归港式类型的一部。在商业片里，成功从来不是标新立异，而是那些被反复证明成功了的套路。正因此，《撒娇》有机会成为彭氏喜剧最成功的一部。

　　□半辈子（影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