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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瑜:公知是别人给的标签,我不追求也不抵抗

2014年12月06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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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CFP

  刘瑜,1975年出生,政治学者,代表作有小说《余欢》,时评集《民主的细节》等。

  2010年8月,刘瑜从英国回到中国。她辞去了剑桥大学的教职,进入清华大学人文社科学院政治系任教。即使人在国外时,刘瑜也是国内公共领域最重要的声音之一。她的《民主的细节》,上市不到一个月就加印,年底入选各大好书榜、畅销榜。

  谈学术写作

  好的学术作品像侦探小说

  新京报:你最近暂停了专栏写作,出于怎样的考虑?

  刘瑜:专栏这个形式对于我想表达的东西有一定的束缚,所以就停掉了。我最近在写论文,主题是第三波民主化。关于民主化的动力和发生方式很多人在谈,但是关于民主化的后果和绩效,谈的人比较少。我觉得这个题材不是你一拍脑袋,或者基于个人的价值判断,就能得到一个有说服力的、客观性的看法,需要做一些研究,所以学术论文是一个更好的写作形式。

  新京报:但是这可能意味着阅读门槛的提高,很多人对于公共知识分子会有一个启蒙大众的期待,你怎么看待公知这个身份?

  刘瑜:这是别人贴给我的标签,我不会主动去追求,但是别人贴给我,我也不会特别奋力地去抵抗,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可以了。对我来说,只在乎把自己感兴趣的问题搞清楚。不管是公共知识分子,学者还是文艺青年,这些身份都不重要。而且我觉得“启蒙”,或者说对读者有所启发,这不是写作人的目的,这只是一个效果。说服人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我只是想要把事情说清楚。

  新京报:大家通常会觉得学术论文比较枯燥,你如何避免这个状况?

  刘瑜:论文也可以写得非常好看,像弗朗西斯·福山的《政治秩序的起源》。好的学术作品像侦探小说,在某种意义上原理是一样的——作者提出悬念,抛出线索,诱导读者深入,然后又用新出现的论据给它打上问号,直到最后的解释浮出水面。我不会刻意追求某种写作风格,重要的是把一个事情说清楚。

  新京报:但是学术写作的一些特殊要求和规范天然就会拒绝很多读者。

  刘瑜:不是所有写作都以受众最广为目的。有人会把学术规范理解为对阅读造成障碍,但我认为正是这些规范提高交流的效率。如果看非学术著作,一些作者表面上在谈同一个概念,但其实他们对这个概念的理解是不一样的,甚至是鸡同鸭讲。但是在学术写作中,当谈到民主的时候,作者会给出定义。也许我不同意你的定义,但是我知道你的出发点在哪里。反而是这些啰嗦和规范,让交流更有效。

  新京报:你现在的写作状态是怎样的?看你之前的文章,写专栏的时候好像很焦虑?

  刘瑜:任何作家如果对自己有一个比较高的要求,在写作中都会焦虑,但也有充满乐趣的一面。能够不断地对自己好奇的东西有新的发现,这是写作能带来的最大乐趣。这也是一个自我启蒙的过程,比如写《民主的细节》,我自己学到很多东西。

  谈小说写作

  未来想写政治小说

  新京报:你最近写了一个小说《哦,乖》,讲一个秘书为了升迁挣扎的故事,这是怎样的契机?

  刘瑜:彻底忘了为什么要写。好像是哺乳期,当时写不了任何学术性的东西,专栏也都停掉了,闲得无聊,就读了不少小说。读的过程中觉得自己也可以写一个,就动笔了。

  新京报:听上去小说写作像是学术生活的一个调剂?

  刘瑜:调剂这个词不太严肃,只能说写小说的这个自我现在处在一个休眠状态。写小说需要达到一个作家的状态,要在生活中不断地观察,具备一个完全不同的视角。我现在每天都在阅读学术文章,没有这个写作状态。但以后肯定还会写,不过没有具体的日程安排。

  新京报:如果再写小说,主题会是什么?

  刘瑜:可能会写政治小说吧,这是我目前的一个想法。这和我的专业兴趣有关,我眼里的世界很难摆脱政治这个维度。我希望能写一本反乌托邦政治小说。或许等到某个阶段,60岁以后,再写一本关于私生活的,纯感受型的小说,也有这个可能。

  新京报:很多读者喜欢《余欢》,你还会再写类似的爱情小说吗?

  刘瑜:其实对于《余欢》的出版,我有些后悔。我回国以后,不断有出版社找我重新出版,都被我拒绝了。我觉得这就是一个小女孩无病呻吟的东西,没有太大的价值。当然对我个人来说,是一些感受的总结,有一定的历史价值。但是不太合乎我现在的状态和心情。女孩在年轻的时候,喜欢写作爱情题材很正常。但是现在爱情故事完全不在我的写作兴趣范围之中。

  谈女性写作

  好的作家是中性的

  新京报:你觉得有没有所谓的女性视角,或者女性作家在写作中有什么特点?

  刘瑜:我没有特别地思考过这个问题。我觉得人性的视角比女性的视角重要。比如依法治国有没有落实,言论权利的边界何在,女性看或者男性看会有什么不同吗?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对错的判断不会因为性别就有所区别。

  新京报:但是有些人会觉得女性写作可能更加感性,而男性更加理性,这是一种偏见吗?

  刘瑜:我觉得好的作家是中性的。性别在生理上是一个二分的概念,一个人不是男的就是女的。但是在心理和精神的角度,我认为性别是一个连续谱,没有一个人是纯粹的女人或纯粹的男人。一个好的作家应当把男性和女性的维度都表现出来。像是特别直觉性的,感受性的,有怜悯心的,对细节的观察,这是在女性身上看到的优点。而男性维度,倾向于更理性,更有逻辑,更抽象,这些不同的维度其实可以结合在同一个作家身上。

  新京报:相较于男性作家,人们可能对女性作家的私生活更加关注,你有过这样的困扰吗?

  刘瑜:是,不过目前我不喜欢那样的状态,以至于对《送你一颗子弹》这本书的出版都有些后悔。那是我2004-2008年左右博客文章的结集,当时博客写作就是讲私生活的嘛,我今天吃了什么,看了什么电影,去哪儿旅游,都是一些个人的琐事和感触。因为一些机缘巧合,出版成书了。我没有想到之后会有那么多人读,甚至喜欢。现在看来,其实不过是个人生活的痕迹,没什么意思。所以2010年以后,当我有了所谓的名气之后,对于把自己私生活的一面发布到任何公共平台上就越来越谨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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