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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有光 一个世界公民的长成

2015年01月17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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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时的周有光。
1938年,周有光、张允和夫妇在重庆南温泉。
1947年,周有光在纽约住处。

  作为“世界公民”,周有光世界主义思想的形成绝非偶然。在《逝年如水——周有光百年口述》一书中,早年在圣约翰大学的教育,以《汉语拼音方案》与国际接轨,晚年从世界看中国,有着一条漫长而曲折的过程。这些,与他思想底色的形成,思想观念的开放,以及频繁出国对外部世界全面深入的了解,对世界历史、文化、宗教的认识、思考与研究及一百多年的人生经历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圣约翰大学铸就世界眼光

  1923年,17岁的周有光从常州中学毕业。他报考了两个大学。一个是上海圣约翰大学,由美国圣公会上海主教施约瑟创建于1879年,是中国第一所全英语授课的学校。一个是南京东南高等师范学校,即今南京大学前身。

  周有光考取了圣约翰大学,苦于学费拮据,一度想放弃,他姐姐的同事朱毓君听说后,从其母处借来一箱子嫁妆拿去典当,还得学费两百多块,资助周有光,助他上了圣约翰大学。

  在圣约翰大学两年的学习经历,对于周有光的人生而言至关重要,因为17岁到19岁正是世界观形成的关键时期。对此,周有光的儿子周晓平也有深刻认识:

  “那两年父亲在圣约翰大学的教育是很重要的,后来他转入光华大学读书。他的教育和研究方向预示着他的世界观是全球化的,他的一生比较超脱的原因之一也是因为他是一个世界主义者。他对中国文化哪些好哪些不好,有一个比较清晰的看法。如果一个人真正了解了现实,了解了世界文化发展的最基本的规律,也就不会彻底失望了。”

  中西合璧,自由的大学教育

  在周有光晚年所写的《圣约翰大学依稀杂忆》一文中,他对圣约翰大学仍一往情深。

  圣约翰大学的校园语言用英语。一进学校,犹如到了外国,布告都用英文。课程如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等,是外国学问,用英文课本,由美国老师用英语授课。只有中国课程如中国古文和中国历史,由中国教师讲授,其中古文教师是经学家钱基博先生。学生用钢笔写作业,他大骂:中国人不会用中国笔!用钢笔写的作业一概退还重写,用毛笔!学生私下嘀咕:笔还能分国籍呢!

  校长卜舫济是美国人,却能说一口浦东腔上海话。有一次,他用上海话对学生说:你们离开房间的时候,要把电灯关掉,否则浪费电力,电厂就要发财,学校就要发穷!学生大乐!卜舫济校长亲自授课,教哲学史。枯燥乏味的课程,他教得生动活泼。周有光至今还记得他在课堂上的传授:尼采说,不要生气,生气是用别人的错误来责罚自己。

  教师指定的课外读物,常有《大英百科全书》的条目。周有光第一次使用这部工具书,觉得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一位英国教师教周有光如何看报。他说,第一,问自己,今天哪一条新闻最重要?第二,再问自己,为什么这条最重要?第三,还要问自己,这条新闻的背景我知道吗?不知道就去图书馆查书,首先查看《大英百科全书》。周有光照他的方法看报,觉得知识有所长进,同时锻炼了独立思考。

  进入二年级,学校通知学生讨论“荣誉制度”(honour system),这是考试无人监考的信任制度。目的是培养人格,培养道德,培养青年自己站起来做人。“荣誉制度”以课程为单位,如果同班、同课程的同学大家同意,就可以申请实行。周有光和同学们经过多次讨论之后,提出了申请。同学自己去取考题,老师不来监考,的确无人作弊。

  不难看出,圣约翰大学的两年教育,奠定了周有光世界主义的基础。尽管因“五卅惨案”的爆发,他转入光华大学,但其思想底色却已经牢固形成。

  在美国开阔眼界

  1927年从光华大学毕业并获得学士文凭后,周有光先后在光华大学附中、光华大学以及其他学校任教。1933年,他与张允和结婚并去日本,考入京都帝国大学。次年回国后,一面在光华大学教书,一面在江苏银行任职,待遇优厚。他思想“左倾”,参加了银行界的救国会小组,但思想并不激进。

  1946年12月,进入新华银行工作的周有光受公司委派,去美国纽约工作。因为三项工作都不重,他在纽约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选听了一些课。此外,他每天晚上到纽约公共图书馆看书、自修、研究问题到晚上十点钟闭馆之后才回家。在这里,周有光看了很多书,研究了很多问题。在他看来,美国图书馆的服务是给人方便,这是美国科技、经济发达的一个重要条件。

  除此以外,他还安排了六个下午和晚上游览了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它有六层楼,周有光一层楼要看一天。他吃完午饭立刻就去,一直看到六点钟。然后在自然博物馆里吃晚饭,接着再看一段时间再回家。这六天,使他对自然界的发展以及人类社会的历史发展,整个世界——包括中国,有一个印象。然后,他再选一些东西去看。这个自然博物馆不单是自然,它的自然是广义的,包括人类社会,包括人类历史。纽约的学生是经常到那里去,不仅是参观,而且在那里上课,有的还请专家来指导。这实际是一个社会教育机构。这个地方使周有光念念不忘,觉得这是使人受教育的一个很好的地方。

  在美国时,周有光经常在假期中出去旅游。他旅游主要是看美国的经济建设。周有光旅游主要是通过铁路,美国的铁路几乎无所不在,没有一个县一个镇没有通铁路的。周有光发现,美国的铁路系统那么发达,都是由许许多多的小公司建筑的,可它们相互之间的联系非常融洽。这是一种大规模的管理制度,中国没有这种经验。此外,他还研究了布雷顿森林货币体系,以及凯恩斯经济学。1949年回国后,他被安排在复旦大学经济研究所教书,他就向学生讲解凯恩斯经济学,直到1952年院系调整。

  1948年,在纽约的周有光被新华银行委派去伦敦去联系业务。周有光和张允和乘坐“伊丽莎白王后号”豪华游轮,经过三天三夜到达英国。之后又走访了法国和意大利,见识了当地共产主义政党的活动,当时正逢英国工党经济学家贝弗里奇等人提出“从摇篮到棺材”(from Cradle to Coffin)的“民主社会主义”,在这种宣传下,工党在英国连任两届,这种模式不同于苏联模式,后者也不承认他们是社会主义。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周有光就下了决心:不回美国了,回上海!

  【语录】

  人类历史像一条田径跑道,世界各国都在这条跑道上竞走;有快有慢,有先有后,后来可以居上,出轨终须回归,道路只有一条,没有第二第三道路。竞走目标是没有终点的科学和民主。《<文化学丛谈>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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