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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是忏悔,一半是和解

2015年01月22日 星期四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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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剧热评·《冬之旅》】

  话剧《冬之旅》最后把一切交给时间,让死亡解决所有的问题,在死亡面前原谅一切,则体现了中国式的关怀,曲终雅奏的诗意,忘掉是非的达观。梁山伯祝英台变成了两只蝴蝶,而不是两具血淋淋的尸体。

  现在看来,由于某种原因,话剧《忏悔》改名为《冬之旅》,仿佛是一种宿命。

  我对赖声川导演最佩服的,是他对话剧形式的追求,对话剧结构、形式感的重视与创造性设计,是他对中国话剧的重要贡献,也是内地话剧导演的普遍弱项。

  也许源于性格,也许审美趣味,赖声川对话剧的设计,时常能让人看到一种禅意,一种特别中国的意境。赖声川很中国,一种在大陆曾几乎断绝,而在台湾得以存续的文化中国。由于这个特点,纵观赖声川多部话剧,大致能看到智慧、有趣、温暖、感伤、圆融,也许还有妥协。同时具有很强的美感。

  再说编剧万方,作为曹禺的女儿,她对中国知识分子天然熟稔,就像熟知自己的父亲。正因为此,《冬之旅》中对知识分子的性格和弱点、对他们之间的恩怨都有着准确地把握和洞察,这就让这部知识分子戏,以及“背叛-忏悔”的沉重主题,具有了真实的第一基础。题材有分量,人物很真实,故事悲剧性,这部话剧具有现实批判性的潜力。

  当万方遇到赖声川,当导演从台湾走到大陆,从《忏悔》走到《冬之旅》,会发生些什么?

  看戏之前,我想看到的是一部悲剧,知识分子苦苦拷问自己内心,却百思不得其解,始终深陷痛苦的悲剧。《冬之旅》的前半部,带我逐渐走进这个语境,李立群饰演的老陈的懦弱,请求原谅的执着,蓝天野饰演的老金的心结与不肯原谅,营造出了故事的张力。随着故事深入,也逐渐走入内心的自问,向忏悔的故事核心靠近。

  但令我意外的是,解剖的匕首只轻轻划开衣服,留下一道血痕,并没有鲜血流出。在不情愿的、自我宽恕式的忏悔之后,悲剧的部分结束了,故事走向和解,调子越来越温暖,并走向了最终的和解——团圆。

  如此一来,这部戏的批判精神减弱了,而话剧的美感占了上风,舒伯特的音乐和组曲的歌词,奠定了话剧的格调——凄美而诗意。《忏悔》成为《冬之旅》,一部很痛的戏变得很美,就是这部戏的命运吧?

  西方文化注重“求真”,中国文化注重“求用”,话剧也是如此。西方的悲剧总是跟自己较劲,非要问出个答案,问完上帝问自己,最终弄不明白,就把自己整疯或死亡,往往结局悲惨,成为人类困境的写照。中国话剧则对追问不太关心,要么跟别人较劲,要么跟别人和解,成为一种处世哲学。即使《忏悔》这样一个必须拷问内心的题目,也只在寻求原谅、不肯原谅、最终原谅的圈子里徘徊,离故事真正的核——灵魂的忏悔和炼狱——保持着距离。

  最后把一切交给时间,让死亡解决所有的问题,在死亡面前原谅一切,则体现了中国式的关怀,曲终雅奏的诗意,忘掉是非的达观。梁山伯祝英台变成了两只蝴蝶,而不是两具血淋淋的尸体。

  只是这样,就少了悲剧本来的崇高感。一半是忏悔,一半是和解;一半是悲剧,另一半成了喜剧。

  我喜欢这部戏,没太触动内心,至少我感到了愉悦。之所以写下对这部戏的苛求,正是因为喜欢。这真的是苛求,因为如果真如我的期待,它将不可能被我看到,这很幽默。

  喜欢《冬之旅》的歌词,还有李立群的表演。

  □潘采夫(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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