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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晓宇:在现实深处采撷诗歌(1)

2015年02月14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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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象微记录供图

  对于《我的诗篇——当代工人诗典藏》的编者秦晓宇而言,这些来自一线工人的诗歌显然有着独特且无法取代的文学价值。就此,本报记者专访了他。

  我写过断指

  我写过断指

  写过他们缠着带血的纱布

  像早产或夭折的婴儿

  躺在长三角,珠三角……

  这些产床上

  我写过断指

  写过他们的疼痛和麻木

  写过他们和瘦草相比

  略显粗壮

  但他们比草还要弱势

  草被割了还可以再长

  他们断了就永远不能焊接

  像是被工地和工厂丢去的

  一截废铁

  我写过断指

  写过他们在仲裁厅外徘徊

  和相拥而泣

  在调解书上

  他们是廉价的火腿肠

  我写过的断指

  如果连在一起

  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有许多手指还在不甘心地

  走上去

  我写过的断指

  在许多打工刊物里

  魂魄不散

  他们常常在夜晚突然站起来

  像蘸满鲜血的秃笔

  讨伐我瘦弱的文字

  唐以洪

  四川仪陇人,生于1970年,高中没毕业就出来打工。先去沈阳,在建筑工地干活,1994年来到广州番禺,在鞋厂做普工,后又做建筑工,辗转于深圳、东莞、佛山等地。2001年去北京继续做建筑工。动荡的生活也使得诗歌创作中断了数年,直到2004年进入温州的一家鞋厂,才重拾诗笔。

  诗歌写作与现实生活的互动

  新京报:诗歌在这个时代的边缘性地位大概是有目共睹的,但无论是做朗诵会,(而且是直播),还是做纪录电影,你们恰恰是把它放在一个公共性的位置来衡量,主要出于怎样的考虑?

  秦晓宇:我觉得这个事情有多重意义,其中的一个意义就是它对于中国的诗歌文化来说是一种突破。我来编一本书,或者我去拍一个纪录片效果是不一样的,从传播的能量、影响力来说的话,这样一个做法,可能能够实现我们的初衷——就是我们一开始就不想把它做成一个特别小众的事情。

  诗歌和这个社会相互漠视已久,但是我反复说过,诗歌本身是有能量的,只不过这颗原子弹能量没有释放出来,没有释放出来原因有很多,其中有诗人的原因,有很多诗其实是从书本流向文本,变成一个越来越封闭的圈子,我们不评价艺术性,但是它的这个处境是大约可以猜想得到的,一定会流于少数人的游戏,大多数人看这个东西第一会觉得莫名其妙,第二觉得跟我无关,我为什么要花时间精力读一个我既莫名其妙又跟我无关的,所以你要想让诗歌文化真正能够成为构造当代社会文化的一支重要力量、一个引擎性的东西,那么其实诗歌也要做一些改变,也要做一些尝试。

  其实没有人在这个意义上认真思考过海子问题,谁也不否认,至少到现在为止,有很多与海子同一个水准的优秀诗人,但是,海子的诗为什么就能赢得那么多的读者?

  新京报:你认为的原因是……

  秦晓宇:除了写出真正的杰作以外,海子在写作中还有一个追求,就是某种朴素易懂和感人的品质,这是他自觉的一种文学追求,这是当代的许多诗人基本上已经都放弃掉了的,他说“中国乐器用泪水寻找中国老百姓”,他希望的读者是老百姓,比如他的家乡跟他有深刻关系的亲人、邻里、朋友,所以他说“为底层的生存作证是诗的责任,是我的良知”,他有这样的写作诉求那他的诗歌面貌上就不会写得显得特别的晦涩、曲高和寡。在这一点上,我选出来这些工人诗人有相似的一面,他们不会成为纯粹追求修辞本身,或者说是引经据典的这样一个诗人,他们更多的还是要把他们的人生经验、他们所经历的一些东西书写出来。

  这种写作,你要用萨义德的话说叫“现实世界性”,它不是一种现实主义,现实主义它还是一种观念性写作,你要有一种写作的观念立场,甚至是先入为主的一种意识形态,他们纯然不是,他们的诗就是来自于深度的现实,因为在中国的现实深处摸爬滚打,必然有很多的困境、遭遇、磨难,感触良多,因为他们写诗,他们就会思考自己的处境,由自己处境慢慢也会思考自己周围这个群体的命运,也会观察底层中国。只要他写作,而且追求更好的写作,那么慢慢的写作就会在血肉经验的基础上,有一种诗性证词的价值,那可能和许多我们现在比较熟悉的一些诗歌写法就会拉开距离。

  这种书写其实是难的。比如说陈年喜在跟岩石相处的时候,他开凿也好,爆破也好,日复一日与岩石打交道,那这个经验是别人没写过的,你可以说他写了一点填补写作人生经验之空白的一些诗,但是要想把这诗写好也真的不容易。这些苦难也好,人生经验也好,不会自动成为好诗,你如果没有语言才华,没有处理、整合自己人生经验的能力,那可能原材料再好,也写不出好诗。我们很多诗人其实是没什么原材料,而陈年喜他们是有很丰赡的生活底蕴的,但是把它们变成好诗其实还有着非常艰难的一系列工序。

  沙里淘金工作量大

  新京报:他们怎么看编选诗集、拍工人诗纪录片这样的事?

  秦晓宇:我给吉克阿优打电话说拍摄纪录片的时候,他反复问我收不收费?就是拍摄他收不收钱。我说那跟你收费你能出多少钱?当然不收,他们不相信这是真实的事情,问我好多次。好几个诗人也是这样,就像老井,我在QQ上跟他说,我想把你的诗收到工人诗典里——老井的第一反应是“哈哈,又是收费的吧”,他觉得肯定又是那种要交版面费的,我说不收费,这个会给你稿费,会给你样书,他这才又说对不起我想多了,他说这种事情接到太多了。

  新京报:有一个问题是这个工作量其实是很大的,真正要找到那么散布在各处的好的诗其实不容易。

  秦晓宇:对,你说得很对。选他们的诗,工作量确实不小。首先你找到这些人就挺难的,找到这些人意味着看了大量被淘汰的诗。而且选他们的诗,不像一个很成熟的诗人,可能他的诗基本上都在一个水准之上,选起来还是比较容易。而这些工人诗人的作品良莠不齐,有的可能把他们的博客全看完,才能选出一两首不错的诗。

  新京报:大家看到的这部《我的诗篇:当代工人诗典藏》是个怎样的面貌?

  秦晓宇:这部诗典首先可以说是从成千上万的工人诗人当中去筛选佼佼者。其次我希望这部诗典真的能够构成中国当代转型的一部社会史诗,以及工人阶级的生活史诗和精神史诗。你单独看,书中每个诗人的作品都是《我的诗篇》,如果你把这本书统而观之,它有这样的一个史诗般的效果。而想做到这点,首先从年龄层次上来说就应该是40年代生人到90后,基本不同年龄段的诗人都要有一些,史诗要有个时间的历程,而且最好有地域的宽广性,包括对工人群体的覆盖

  (下转B05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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