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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美好系列”拍摄短片新作《无无眠》,接受新京报专访,聊“沉闷”风格、御用搭档

蔡明亮 我拍电影像写生,想到什么拍什么

2015年04月09日 星期四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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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行走中并未遇见的安藤政信与李康生在澡堂中相遇。

  蔡明亮应该算是华语影坛中饱受争议的一位导演,有些人会觉得他风格独树一帜,有大师风范,但大多数普通观众都纠结于他沉闷而不知所云的电影语言,甚至把“台湾电影已死”这个结论归咎在他身上。这次他重归“美好系列”拍摄的短片《无无眠》依旧由御用搭档李康生主演,还加入了日本演员安藤政信,普通的一个走路、洗澡和睡觉,在蔡明亮的镜头下却拍出了写生的意境,或许蔡明亮在想,虽然我的镜头很慢,但你们未必能追上。

  洗澡,是因为李康生走不动了

  新京报:为什么今年重新回来拍这个“美好2015”?

  蔡明亮:人家请我,只要不限制我就可以。

  新京报:那大电影呢?

  蔡明亮:等着人家请。

  新京报:2012年你拍摄了“美好系列”的《行者》,当时口碑上有很明显的差异,有网友谈到《行者》表达的是人生中最痛苦的是比较,你要活在自己的速度中。你有这样的初衷吗?

  蔡明亮:这个作品对我来说很自然就拍了,当时电影节邀请我,我第一个想做的是李康生,他已经走了一次,我要看他走第二次会有什么争论。

  新京报:这次不仅走,还有洗澡。

  蔡明亮:因为李康生走不动了,我们拍这一段的时候,打算他走很多路,那天非常冷,接近零度,在东京,凌晨,越拍越冷。李康生去年生了一场病,小中风,他的身体需要被保护。我让他不要走了,去泡澡,所以临时改变了想法。对我来说拍电影不是一般的概念,我在说明书上说我简直在写生,感觉到什么就拍什么,这是我现在的创作心态。

  新京报:对于电影情节,大家是充满好奇的。

  蔡明亮:这个电影没有情节,只有影像和感觉。我的电影在当代出现,可能是给观众另一种看电影的概念,很可能看完无感或者看一半就睡着了。电影不一定要存在我们习惯的东西,有时候存在不一样的东西,可能思考上会不一样。

  懂我的人,不会去看盗版

  蔡明亮:我提个问吧,你有看完吗?有睡觉吗?

  新京报:没有睡着。

  蔡明亮:不应该睡,都脱光了。

  新京报:到时在网上播也会脱光吗?

  蔡明亮:这是一个问题,在网络上怎么播?我肯定不允许他们剪,不可以喷雾,不可以放大,不可以马赛克。

  新京报:你拍的时候想过这个问题吗?

  蔡明亮:不想,我为什么要想这个问题?我是创作人。不过,我也的确和他们(发行方)讨论过,我说可以不剪吗?他们说可以。这得想办法,不能老是不想办法就过去了,不能老是屈服,不能老是顺应,为什么时代会改变?因为有作品,我觉得艺术家、创作人就要这样,创作的时候应不应该有尺度?演员怎么解除妨碍去演一个洗澡的戏,这是很自然的。

  我认为这是很好的机会,应该把这个问题丢回去给发行人,在哪里发行,在哪里被看到,用什么样的方式。我会坚守我的立场,我的作品是33分钟长度,这次在香港电影节放,主席本来说要20分钟,我说剪到这样不能再剪了,再剪没味道了。什么味道?这就是我自己的感觉,我想给观众看到这样的感觉,这样的长度,这样的尺度。你说洗澡能不露吗?我相信(观众)绝对不会睡觉,停这么久的画面。我在现场看到那样的演员表演,包括李康生在浴室流汗,我觉得这是剧情片看不到的,只有在我的自由创作里才能看到,这也是我自己意想不到的。

  新京报:你的电影在电脑小屏幕前很难集中注意力看,但在电影院看《无无眠》就不太一样,孤独感可能需要坐在电影院里感受。

  蔡明亮:我的电影比较(适合)大屏幕,回归我们以前对电影的概念,在非常大的空间里看我的展现,毕竟它不是剧情片。我的电影不适合出现在飞机上,(飞机上播放的)只会提供你睡觉。因为看不到,感受不到。

  新京报:你怎么考虑进入小屏幕创作?

  蔡明亮:只要有钱,不限制我,我就拍。我要有一部分版权,我要美术馆的权利,美术馆的大小由我自己决定。比如看蒙娜丽莎,你不能规定它不出现在明信片、杂志上,蒙娜丽莎出现在任何媒介上都等于是在做宣传,但您要欣赏这个艺术品,非要回到罗浮宫的墙前。我自己不出DVD,我不能控制别人出DVD。我完全不怕盗版,我的粉丝和观众会用我的方式去欣赏“真品”。

  ■ 蔡明亮解读

  为何要叫《无无眠》

  来自“无无明”

  这个问题得从《行者》系列说起,《行者》的形象本身有点像玄奘,从东方到西方取经。但我不是拍玄奘,我是拍精神上的玄奘,跟现在的局势完全是相反的,很慢的,用走路的方式,一心一念地走出一个概念。李康生扮演的形象不见得是僧人、和尚,但心里面有那个精神。每一个系列在取名时,我都在往经文里靠。有一部叫《金刚经》,这部叫《无无眠》,是无无明(《心经》)转过来的。还有一部叫《无色》。

  为何要这样拍

  看的是种感觉

  我的作品摆明不说故事,这是一个观看的感受。我在做《无无眠》的时候,好像写生、画画,我后来的创作基本上也走这个概念。把电影凸显出来,看的是一种感觉、氛围、影像结构。我想看的艺术在《行者》系列里特别被强调。你怎么解读都可以,我当然有自己的解读,但我很少说自己的解读。为什么拍他们在胶囊旅馆里,为什么拍洗澡,如果喜欢经典,我相信有人可以为我解读,回到生活,里面有很多暧昧的感觉,我猜你们也可以看到。

  为何用安藤政信

  他只是个意外

  我在东京看景时不停看到穿西装的上班族在涩谷走来走去,地铁里都是人潮,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安静下来?洗澡和睡觉的时候?不见得。日本的景象已经够吸引人了,可是我通通不要,人潮、标志性的穿越马路,每个人都拍这些。但我提供另一个角度看人,不一定是日本人,是现代人。安藤政信是一个意外,我跟他很多年前就认识了,他是我的粉丝,所以这次去日本就把这个漂亮的男生叫出来了。

  【和小康谈小康】

  哪天李康生不拍片了,我也就停了

  新京报:李康生的故事是否已经结束了?

  蔡明亮:没有,我太喜欢拍这个人。他现在身体不太好,我觉得有无限可能。大家觉得演员是一个赚钱的工具,是一个消费品,我觉得他是我创作最重要的一部分。如果李康生不拍片了,我大概也就停了。

  新京报:那李康生,你跟很多导演合作过,始终在蔡明亮导演的影片中以男主角的身份出现,最好的合作和吸引是什么?

  李康生:应该是互相信任,在东京的时候,天气真的很冷,我光着头和脚在接近0度的地方走,实在是太辛苦了,边走边发抖。导演不舍,所以安排我去泡温泉。

  新京报:你这两年特别多出现在公众面前,跟外界的连接越来越多,但你给大家的感觉好像并没那么外向。

  李康生:我一直很低调,有时候朋友鼓励我玩微博、Facebook,我也只是偶尔把想法或拍戏过程分享给大家,跟大家交流。

  新京报:导演说,你不演戏他也就不拍了,会有压力吗?

  李康生:我身体确实不好,尤其是这一两个月。会不会继续走下去,我肯定要看当时的状况。

  新京报:如果李康生的身体允许,你还会拍下去吗?

  蔡明亮:2012年拍《行者》时我就有一个期许,期待它能有很大的回响,但那个回响偏负面比较多。我反而觉得是好事,因为它冲击到了主流。慢走,也会不舒服。这次再回归我就决定再走一次。所以我没有忘记我的初心,不一定要跟着你变,我要一直走下去。

  采写/新京报记者 安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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