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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你是我衡量万物的尺度(2)

2015年04月18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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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怀生命 和孩子共读的生命启蒙书》

作者:何怀宏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5年3月

定价:32.00

  (上接B12版)

  自我教育

  我教他走路、说话,他则教我克制情绪,使我的心胸平和、辽阔,我教他成人,他何尝不在教我成人呢。他的天真是一缕阳光,我的成熟则是一道深渊,有时,正是他照亮了我,拯救我于幽暗。

  何怀宏说,最好的父母教育与学校教育,终将转化为自我教育,不过,到了那一步,还能叫“教育”吗?其实他并不怎么喜欢“教育”这个词,只是难觅合适的替代,“或者说就是我们和孩子一起用心地生活,一起有品质和心智的成长”。这段对教育的反思,于我心有戚戚焉。

  在孩子面前,我不止一次陷入了对自身教育资格的质疑:我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能教给他什么,我教给他的东西,与他教给我的东西,哪个更多呢?这最后一问,可不是故作惊人之语。育儿二年,我渐渐意识到自己何其浮躁,何其易怒,我的躁与怒,何其伤人。教育孩子的过程,便是克服这些缺陷的过程,我教他走路、说话,他则教我克制情绪,使我的心胸平和、辽阔,我教他成人,他何尝不在教我成人呢。他的天真是一缕阳光,我的成熟则是一道深渊,有时,正是他照亮了我,拯救我于幽暗。

  对孩子的教育,绝不能是一种单向度的教育。如果局限于家长教,孩子学,如果家长强行用自己的思维教化孩子的思维,用自己的世界覆盖孩子的世界,如果家长对此不加反思,不能与孩子俱进,这样的教育模式,对双方都是一种伤害。请看这个故事:

  下班回家的公交车上,有一对母女并肩而坐。女孩说一个谜语让妈妈来猜:“上边毛,下边毛,晚上睡觉毛对(毛)……”最后一个毛字尚未出口,女孩的嘴就被妈妈紧紧捂住,并厉声喝问:“谁教了你这个坏谜语?”女孩一愣,继而大哭,旁边的老人解围说:“宝宝莫哭,这个谜语我猜出来了,谜底是‘眼睛’,对吗?”“是啊。”女孩不哭了,对妈妈说:“这是今天上午幼儿园老师出的谜语。”那位妈妈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

  幸好,幸好有一位老人,否则这个故事的悲剧色彩将更加浓厚。那位妈妈的教育,完全以自己为中心,以成人的阴霾,遮蔽了孩子的纯真,以成人的好恶,败坏了孩子的无邪。而且在此权威人格的支配之下,注定了教育者缺乏反思能力。那位妈妈能够脸红,已经大不容易,也许是写故事的人故意留下一个光明的尾巴。

  我心中最好的家庭教育,不仅是孩子的自我教育,还是父母的自我教育,更是孩子与父母的互相教育。所以,亲爱的孩子,对你的教育,于我而言,就是“用一生学习做父亲”。

  孩子激励家长前行

  如果我们不去关注教育,不做抗争,不寻出路,那么我们的孩子将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华,置身于危险之中。与其让他们冒险,不如我们担当。

  何怀宏文字平淡,叙事波澜不惊,不过这本书中,却有一句话,如异峰突起,可视为豪言壮语:“你们现在还很小,生命的道路还很长。确实有一些很危险而必须做的事情,那也应当由我们大人来做。”

  此言一度令我浮想联翩。单说与这本书相关的一点,我曾与一些朋友探讨,为什么会关心、投身教育,大家的答案几乎如出一辙:为了孩子。换言之,如果我们不去关注教育,不做抗争,不寻出路,那么我们的孩子将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华,置身于危险之中。与其让他们冒险,不如我们担当。有人开玩笑,说我们这些人若有幸成为教育家,则是被逼出来的教育家。

  我读《心怀生命》,一再感叹生命的神奇。如果没有孩子,这两年我会怎么度过呢?现实则是,孩子使我不安,孩子使我平静,孩子使我宽容,孩子使我勇敢……孩子对我们的改变,也许远胜于我们对孩子的改变。如果我们不能改变,谈何使孩子改变;如果我们与黑暗为伍,谈何使孩子光明;如果我们不敢追寻自由,谈何使孩子自由?

  卡夫卡曾说:父亲,你是我衡量万物的尺度。如果我与孩子谈生命,第一句话就是:孩子,你是我衡量万物的尺度。

  □羽戈

  【书摘】

  直面残忍

  我和孩子在柏林游览的时候,是住在那个二战中被炸成“蛀牙”形状的威廉大帝纪念教堂附近的一个青年旅店。我们每次出门都要经过这个断头大教堂。但可惜的是,它那时被蒙起来了,正在重修。

  柏林和巴黎在20世纪的命运相当不一样,它曾经是一座“毁灭之城”,后来又是一座“分隔之城”。它在二战中被相当彻底地轰炸和攻打,几乎完全成了一片废墟,然后又是战后四十多年的冷战和隔离。所以它在很大程度上失去了昔日的古典风华,而展示的主要是一种现代化新建筑的宏大。

  快临近在柏林逗留的最后一天了,我心里非常犹豫:要不要带孩子去看一下北郊的萨克森豪森集中营?头一天我们还去了波茨坦,在壮观的宫殿之间流连,还在公园的大草地上快乐地野餐,但是不是也要让他看看社会和人生的另一面呢?那也是真实发生过的,但不是安宁和善意,而是狂暴和残忍。我询问了一下孩子,去看关押和处死囚犯的集中营怕不怕,是优先再看一个博物馆还是看集中营,他说不怕,更愿先看集中营。于是,第二天我们就成行了。

  我们早晨九点坐火车动身去那里。柏林的北郊似比南郊萧条一些,去集中营,远不如到波茨坦方便。参观者也要少得多。

  我和孩子走进了那个非常大的、用铁丝网围墙围起的广场和野地。有一处是下沉的场地,有一边是枪决犯人的地方,当年四人一排赴死,他们身后的木材垛是用来回收子弹的。这里珍惜的是子弹而非生命。还有一处是毒气室,用毒气杀起人来更为大量和快捷。萨克豪森集中营在纳粹时期死了十万余人,有希特勒的政敌、犹太人、苏军俘虏等。在东德时期又死了一万两千多政治犯。

  而入门口的一片绿茵茵的林木草地,如今看起来是多么适合家庭野餐的地方啊!可是,到处耸立着坟墓和墓碑,死者中也包含在二战快结束时坐上了那艘“死亡之船”的人们,船在波罗的海被击沉,数千人葬身大海。

  那天阳光灿烂,一片和平,甚至呈现出一种懒洋洋的天人和谐的景象,不了解历史的人大概谁也不会将这片土地与人类的残暴联系起来。我们真不敢、或者不愿相信,竟然有十多万人就死在这安静祥和、沐浴着阳光、看起来就像一个非常普通的农场的地方。为什么阳光驱散不了黑暗?而且这黑暗竟然就离阳光这么近,这么近。人们就这样把本来应该是花园的地方变成了被杀害的死难者的墓园。

  我们也去看了柏林墙。让人感到痛心和不安的是:世界上曾有过多少这样的集中营或者劳改营?世界上还有多少这样有形和无形的墙?我们不知道未来还会不会再出现这样的集中营和墙,正是因此,保留一些这样的遗址来展览人类在一些非常时期的愚蠢和残忍是恰当的。我们不能掩盖,我们不能忘记。

  我们所知道的只是,残忍并没有灭迹。用一种残忍并不能消灭另一种残忍。

  对抗和战胜残忍的将是从一种恻隐之心中成长起来的道德情感和理性。一个守卫柏林墙的士兵可能无法完全直接地拒绝射击的命令,因为那样做的代价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承受的,但他却可以悄悄将“枪口抬高一寸”而不射中那翻墙者。

  在狂暴和残忍的“大海”中,总还是会有一些善意和怜悯的“小岛”。日后驯服这狂暴和残忍的,其实也还是这看起来微不足道的恻隐之心。而我们有时需要直面过去的残忍来唤起和壮大我们的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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