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喜马拉雅神话”中的国家没那么幸福

　　人文精神

　　尼泊尔、不丹的人们亲近自然，与世无争，真有那么美好吗？恐怕不见得。它们是全世界最贫困的国家之一，在医疗、教育、通信、娱乐和消费各个方面，和非洲贫穷国家的水平差别并不太大。

　　尼泊尔地震大概让很多人意识到，那些喜马拉雅南麓的小型国家也非传说中那么美好。

　　贫穷、匮乏都是常态，基础设施几乎没有。一场地震让尼泊尔损失超过5000人，大量财产化为乌有，旅游业受到重创。尼泊尔原本就是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遭遇天灾重创，不知旅游杂志和网站将来还会怎样赞美它。“物质贫穷、精神富足”“过着神性一般的生活”，这些溢美之词还会有吗？反正我从来不相信。

　　不丹也是喜马拉雅神话的另一范例。早在上世纪70年代，不丹国王就创造了一个名词“国民幸福指数”，以此作为国家治理成功的指标。听起来动人，核心思想却是经济发展不重要，只要人民精神富足，内心平和就可以。我们经常能看到这样的说法，不丹是世界上幸福指数最高的国家，国民脸上总是挂着天然纯朴的微笑，人们亲近自然，与世无争。

　　真有那么美好吗？恐怕未见得。尼泊尔、不丹是全世界最贫困的国家之一，首都经济发展水平相当于中国普通县城，大部分地区都很贫穷。考虑到它们是山地国家，居民分散，贫富差距悬殊，相当部分国民尚在原始蒙昧状态。恰恰这成了中国文青和旅行者眼中的世外桃源。

　　高原山地多以干燥生硬的荞麦饼、青稞饼和红辣椒为食，外人几乎难以下咽，蔬菜更是很少供应。由于宗教信仰的原因，他们平日素食为主，食物单一，供应游客以烘干腊肉为主。贫穷地区的食物诚然“绿色无污染”也，但在品相种类、营养状况这些方面，都是严重匮乏。

　　食物如此，其他方面的需求更不必说。这些国家最富丽堂皇的建筑属于庙宇，民众大多住在低矮简陋的土房。出行大量依靠行走和牲畜，大多数民众对外界世界的认识来源于游客。在医疗、教育、通信、娱乐和消费各个方面，他们和非洲贫穷国家的水平差别并不太大，却收获了各种赞美之词。

　　赞美贫穷的文艺青年会说：他们选择了简单纯朴的生活，收获内心幸福，有什么好议论？如果这种说法来自实践者，我当然无话可说，并且衷心祝愿他在离群索居生活里找到来世的幸福。

　　实际上，摒弃物欲、追求贫穷者到底还是极少数。这些国家的民众每天还在孜孜不倦地劳作，追求尘世幸福。这就不难理解，为何每次不丹政府开放旅游限制，当地收入水平就要翻番。加德满都现在到处都是汉语标志，当地人迫切地要和中国游客做生意。如果当地人真心诚意地拒绝现代生活，就不会有近年来的经济热潮。

　　贫穷的副产品是社会矛盾丛生，就连全民信奉印度教、佛教的南亚诸国都不能例外。尼泊尔的反政府组织一度攻占这个国家三分之一的领土。不丹也存在类似组织，他们主张暴力夺权，重新分配土地和财产。在上世纪90年代，不丹还发生了种族迫害事件，部分国民被驱逐到尼泊尔，至今仍然住在难民营。这些“幸福国家”背后，隐藏着深刻的社会危机。一旦哪天和平稳定的局面被打翻，不知有多少血雨腥风。这些信息绝不会出现在旅游网站的宣传文字上。

　　尼泊尔、不丹是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被忽略了，那就是厌恶现代文明，追求“返璞归真”的思想潮流还有很大影响力。表现在政策上，则是政府对外面世界的不信任。拒绝投资，限制游客，排斥新兴事物和全球化浪潮，这些都是政府常做的事情。最近十几年稍微好一些，尤其中印两国经济崛起，游客大量增加，这给山麓小国带来活力。但是远远不够，当地政府的限制还有很多，基础设施的投资基本只靠援助，本国居民对自然资源的开发受到很大限制。

　　此次尼泊尔地震造成重大伤亡，建筑质量低劣，交通和通讯不便，物资匮乏，这些都是很重要的原因，归结起来就无非是贫穷。贫穷本非好事，却有外人把贫穷当成美德，长期地大加鼓吹，这实在是很轻浮的事情。

　　□陈兴杰（人文经济学会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