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北大医院建院100年,院长刘玉村接受新京报专访,谈新院区设想与未来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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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4月25日的第八届中国医院院长大会上,北京大学第一医院(以下简称“北大医院”)院长刘玉村的精彩演讲被现场1000多名医院管理者的13次掌声打断。他敢言、敢想,也敢做。
今年是北大医院建院100年,除了回顾历史,刘玉村还有很多想法要实现:他要在新院区发展未来医学,想联合社会资本共建更为高级的研究中心,还想通过“借富济贫”发展医院、留住医生……不管他想做什么,他都再三强调,公立医院要先文化后经济,医者要做到对这份神圣执业的坚守,“厚德尚道、水准原点”。
●新院区有何不一样?
新院区不再是“迷宫”,将以妇儿为特点
新京报:今年是北大医院100周年,你对北大医院的未来发展有什么想法?
刘玉村:上世纪50-70年代,北大医院是中国最大的医院,但发展到今天,成了中国同档次医院里最小的医院。没了规模,我们的医疗、教学、学科发展、人才培养受到了极大的制约。北大医院要长期可持续发展,就一定要往外走,再开辟一个新院区。
新京报:为什么新院区会选择大兴区?
刘玉村:我当院长后,2010年一次偶然的机会,知道了大兴有这么一块地希望有名气的大医院进驻。这块地当年周围冷冷清清,但紧挨着地铁4号线,离高米店南站才200多米远。而地铁4号线离老院区才500多米,将来我可以包一节车厢,弄个4号地铁北大医院号,让我们所有的医护人员和病人免费坐这节车厢,我替他们出钱,来回运送,还可以做广告宣传。
新京报:听起来是个很不错的想法,新院区的建设进展到哪步了?
刘玉村:2010年,正式确定了北大医院在大兴建新院区。2014年国家正式立项,新院区将有1200张病床,18万-20万平米的体量,北京市和中央共同投资,大兴无偿划拨土地。目前,土地已经转移到北大医院名下。现在正在做可行性研究报告。我本来希望今年年底能开工,但现在看来悬,进展还是不够快,我很着急。那个地方都开始堵车了,周围的居民楼也盖好了,医院还是一片拆迁后的平地。虽然过程慢,但也给我们留下了思考时间。
新京报:北大医院的头脑风暴思考出了新院区今后的重点发展方向吗?
刘玉村:未来,是把北大医院乘以二吗?如果只是这样就是我作为院长的失败。虽然我自认为是个保守的人,但真的要做梦啊,而且不是夜里做梦,要白日做梦,这就需要有想象力。就医院发展本身来说,我要预测,未来医学是怎样的,未来老百姓需要什么?我希望通过新院区满足未来的需求,如果不想到20年以后,前瞻性都不够。就比如30年前北医三院开展运动医学,谁能知道现在这么火?
新院区将会以妇儿为特点,因为当地在这方面的资源很缺。我们会重点关注遗传学、胎儿医学、肿瘤学、急救医学,还有转化医学。我还提出了多学科合作,要做精准医疗。精准医疗需要多学科合作,对个体绝对细致地分析。未来无论疾病往哪个方向发展,精准医疗的判断是不会过时的。
新京报:新院区在设计上会有哪些不一样的地方?
刘玉村:我在设计新医院时,会根据要重点发展的方向进行整体设计,医院不再是绕来绕去的迷宫,病人到医院应该走最少的路,得到最好的照顾,应该由各个学科的人来照顾他,第一时间告诉他需要哪个团队。说白了,多学科合作就是让专家会诊常态化。但这一步还有很长的路要解决,因为又涉及国家在医疗价格机制的改革问题,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社会资本办医你怎么看?
慎重对待,欲引入优质资本研究精准医疗
新京报:本市一些公立医院开始牵手与社会资本办医,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刘玉村:与社会资本合作办医院,我很慎重,因为这牵扯到国有资产问题。比如医务人员的技术,对公立医院来说就是国有资产、知识产权。如果我和某个社会资本合作建立了新的医院,把最优秀的团队带过去,他们会把病人资源也带过去;而且这批人在这类社会资本的医院干长了,得到了特别多的经济回报时,不回来了怎么办?我们优秀的医疗团队就流失了。
另外,社会资本进入办医,要看其动机是什么?动机决定了它的行为。中国的社会资本投资医院,可能是为了想挣钱,如果是带着这种目的进入,恐怕会带坏我们这个行业,我甚至夸张点说,会玷污医生职业的神圣。现在公立医院已经备受诟病,中央强调要破除趋利的机制,社会资本会比公立医院更有善心吗?所以我们在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一定要想清楚。
新京报:北大医院会拒绝与社会资本合作吗?抑或是在其他方面考虑与其合作?
刘玉村:这些年我们走上快速发展的道路,缺钱,特别是在未来医学发展的时候,比如说做精准医疗,做大数据分析,做基因测序,需要特别大型的设备,这可能是几千万上亿元的投入。国家再投资已经不可能,我还是希望和社会资本合作共同建立研究中心,由社会资本做风险投资,我们提供空间、研究人员。目前正在和一个社会资本谈这方面的事情,方向是研究精准医疗,主要是做基因测序和遗传病相关方面的研究。
■ 院长观点
用高端医疗反哺基础医疗
新京报:面对社会资本办医的高薪吸引,公立医院如何留住人才?
刘玉村:我们医院被挖走10个人了,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因为我们是教学医院,队伍庞大。但有的公立医院被挖得够呛。公立医院的名医都走了,老百姓更见不到名医了。还不如允许公立医院建高端医疗,尝试用这种商业模式挣钱来补充基本医疗,拿80%的资源做基本医疗服务,20%的资源做高端医疗,并在高端医疗上做放开价格的试点,交给市场定价。私立医院生个孩子10万、20万元,你为什么就不允许公立医院这样呢?公立医院做高端医疗的规模政府是能控制住的。
高端医疗可以补充医生个人的收入,相当于医生不用出去多点执业挣钱,在自己的医院就能挣到。同时也是对医院的一种补偿。现在医院基本都会有特需门诊,但有的省要发文件禁止,不许公立医院做特需高端医疗服务,我觉得不一定对。
中国医院需要文化
新京报:要缓和当下较为激烈的医患矛盾,医院应该做些什么努力?
刘玉村:在中国,原本应该有的医学精神,已经被市场经济冲击得非常厉害,如果北大医院、协和医院这样的大型公立医院从思想上都沦陷了,那中国就没有好医院了,这是我思想上任性的一种说法。
所以我说回归也是一种思想解放,医学有医学的根本,治病的时候别忽略了你治的是人。这世界上被授权可以随便触摸别人身体任何部位的职业只有医生,这个职业要求的是神圣。你要触摸别人的身体就要洗干净自己的手,洗刷好自己的心灵,在给别人服务时一定要做到职业的坚守。中国的医院需要文化,先文化后经济,各家医院都这么做了,老百姓的抱怨一定会大大减少,中国社会医疗方面的一大问题会极大改善。
新京报:北大医院历经百年发展,作为院长,你认为现在的北大医院表现如何?
刘玉村:北大医院曾经是“贵族”,虽然现在没落了,但不要丢掉“贵族”的气质,不要丢掉对贵族气质的追求。北大医院现在很好,最好的表现不是这些楼,是医院的人,他们都秉承着“厚德尚道”的院训,追求的是“水准原点”的目标。大家都知道,刘院长最喜欢“厚德尚道、水准原点”这八个字,我面试新员工,如果不会这八个字一定不要(笑)。
■ 语录
新院区不再是绕来绕去的迷宫,病人到医院应该走最少的路,得到最好的照顾,应该由各个学科的人来照顾他,第一时间告诉他需要哪个团队。说白了,多学科合作就是让专家会诊常态化。但这一步还有很长的路要解决。——刘玉村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王卡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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