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的崩溃

　　1940年6月23日，法国投降后的第二天，大批德国士兵就像观光客那样涌入这座世界旅游之都。在埃菲尔铁塔下，参观巴黎的希特勒留下了这张充满征服者象征意味的照片。

　　德国入侵波兰后，英法对德宣战。法国建立起了民族团结政府，但“团结”只是假象。一战结束以后，法国社会就危机重重。一战损失了太多的人口，但出生率却无法恢复到1913年的水平。政治上，法国社会极端分裂，左翼的法共是西欧各国中势力最大的共产党组织，主张建立无产阶级专政，在1932年就拿到了150张选票。充斥着天主教极端分子和保王党人的右翼势力对共产党的壮大充满了恐惧，他们也对软弱无力的共和国充满仇恨。

　　1931年，大萧条开始袭击欧洲，到1940年法国还能感受到经济危机的遗存。军事上，法国从一战吸取了错误的教训，早在1922年，法军就决心不在野外发动进攻作战，而是依托坚固工事固守，法国低迷的人口出生率和北部工业重镇分布的事实，也让法军承担不起丢失工业基地和大量流血的代价。同时，法军从最高指挥官到普通士兵都精神不佳，联军总司令甘末林将军是个已经68岁、精力不济的老头，写的作战命令如同晦涩的哲学短文，更糟的是，甘末林对其麾下的英国盟军充满鄙视，两军貌合神离。基层法军士兵除了少数精锐部队，大部分充满左翼思想的士兵在反战思想的鼓动下，纪律废弛、士气松懈，对被认为是“右翼军国主义”象征的军队充满了反抗精神。一个英国将军在参观一支法军部队时注意到，当指挥官下口令“向右看齐”时，胡子拉碴、邋邋遢遢的大部分人要么无动于衷，要么故意扭头向左，这和1914年斗志昂扬的法军形成了鲜明对比。

　　战前，法国在德法边境花了十多年时间构筑了坚固的马其诺防线，马其诺防线西邻崎岖的阿登森林。再往西是平坦的法-比边境，因此，盟军预计德国还会像一战的施利芬计划那样取道比利时入侵法国，并据此防御。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1940年5月10日，德军坦克突然从被认为不可通行的阿登森林冒出来直插盟军后方，迅速杀到英吉利海峡，将法国北部的英法军队和法军主力分割开来。

　　5月28日，比利时投降。英国仓皇组织了敦刻尔克撤退。德军坦克部队掉头向法国腹地推进，法军全线崩溃，在1940年夏天和煦的阳光下，面对德国坦克和斯图卡轰炸机的打击，战败的法国士兵混在川流不息的难民队伍中，穿过平坦的原野和等待收获的成熟果园四处流窜。法国政府匆匆撤出巴黎。与战败和持续伤亡相比，此时法国政府更害怕再来一次巴黎公社，爆发左翼起义引发的内战，因此他们渴望立即停战。一战英雄贝当元帅被推举出来组成了新的法国政府，他宣布停止抵抗。6月22日，法德签订了《贡比涅停战协定》，法国接受了比一战后德国面临的更苛刻的停战条件：退出战争，占法国成年男子四分之一的200万法军战俘被关押到德国战场做苦工。同时，法国北部大片地区被德国直接占领。战前被认为拥有欧洲第一陆军强国的法国就这样迅速败亡了。

　　过去，法国的战败更多地被解读为军事上的失误，其实这离不开深刻的社会背景，当左翼和右翼都一致憎恨共和国、希望其尽快完蛋时，希特勒的闪击战不过就像是对第三共和国这座摇摇欲坠的房子上踢了最后一脚。

　　□阎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