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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锋者车延高

“羊羔体”事件后五年,他还在写诗(1)

2015年06月06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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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延高,1956年2月出生,山东莱阳人,现任武汉市纪委书记。著有《日子就是江山》、《向往温暖》、《醉眼看李白》、《把黎明惊醒》、《车延高自选集》等诗歌、散文集。2010年10月,获鲁迅文学奖,同时因《徐帆》等诗引起争议,被称为“羊羔体”。

  车延高刚刚在《人民文学》上发表了12首诗歌。

  2010年“羊羔体”事件之后,车延高并没有停止写作。他笔耕不辍,发表了大量作品——两三年时间,各种样刊装满了一大箱子。

  5月22日,背包里背着这一期《人民文学》,我出现在车延高的办公室。当天,在武汉另一个场合,余秀华诗歌研讨会正举行。

  从“羊羔体”事件,到诗人柳忠秧被质疑“跑奖”,再到余秀华被冠以“脑瘫诗人”的名号引发广泛关注,它们有一个共同点:引发争议者都是诗人,都来自湖北。

  “余秀华有她特定的身份,这么多年坚持写作,是很了不起的。”车延高说。余秀华的诗《一包麦子》写她老父亲,结尾“他有残疾的女儿,要高考的孙子/他有白头发/也不敢生出来啊”,车延高大为赞叹,多次谈及,“这是一种真情,真情就能打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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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下午,我们在一间茶室碰面。在这里,车延高曾兴之所至,用5分钟,写出一首以龙井茶为主题的诗歌。“杭州的舌尖吐出春天,每片芽都是翡翠……”

  他的写作有某种即时性。武汉市纪委的“同事”说,几次结束工作回来的路上,车延高来了兴致,当时就“酿”起了诗。

  茶室墙壁上挂着一幅书法——“壶中品日月”,藏有禅意,用车延高的话说,“写得一团和气”。这是车延高的书法,但与多数赠送给友人的作品一样,没有落款。他要等到退休,才会署上自己的名字。

  几个小时前,车延高正在写与李白有关的文章。早在1999年,他就在《十月》杂志上发表连载散文《醉眼看李白》。

  “说真的,其实李白并没有你们抬举的那般高,掏心地说:李白只是一个前‘有’古人,后‘有’来者的诗人。”但谈及唐代诗人,他最敬佩李白,认为其诗歌才华“横空出世”、“大道独行”。2010年,出版社将他连载一年的散文结集出版。

  车延高做了个统计,李白诗中写酒170篇,占总数的16%,杜甫好酒更甚,300篇写到酒,占总数的32%。“这两人都是酒鬼。杜甫最关键的是字斟句酌,是苦吟出来的,真的是‘捻断数根须’。”

  车延高以前也饮酒,有时能喝一斤多白酒。酒过三巡,身心飘飘然,不过,他绝对写不出诗——因此,他觉得,李白“斗酒诗百篇”,应该加一个字,即“斗酒‘吟’诗百篇”,以吟诗而非写诗为乐。

  不过,微醺之际,他能修改诗歌,“这时胆子比较大,想象力迸发,能够出好句子”。

  如今,为健康计,车延高滴酒不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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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年10月,车延高以诗集《向往温暖》获得第五届鲁迅文学奖,但引起争议的,是没有收入集中的新作《徐帆》。

  “徐帆的漂亮是纯女人的漂亮,我一直想见她,至今未了心愿,其实小时候我和她住得特近,一墙之隔……”获“鲁奖”前一个月,这首诗发表在《大武汉》杂志诗歌专栏。

  该专栏以武钢、长江大桥及武汉古今众多名人等为写作对象,去年底完结。写这个专栏,车延高基于自己对武汉的理解与热爱,以此作为个人的使命。

  因为《徐帆》一诗,车延高的写作被网友戏称为“羊羔体”。那时,车延高觉得,“一个瞬间”,争议就铺天盖地。媒体电话“轰炸”,四五天之后才慢慢停歇。

  很多网友质疑“官员写作”。“谈这个问题没有意义,我更多地想谈谈对诗歌的理解。坦率地说,在诗歌创作的过程中,针对诗歌艺术本身进行批评,那是很好的事儿。但是,现在有些文学批评恰恰缺乏这一条。”车延高说。

  这一事件“教育”了车延高。此后,在发表诗歌之前,他会谨慎考虑自己的身份。“我认为不该发表的,我就不会拿出去;该在哪个角落发表的,我在这个角落里发表就好,比如写徐帆的诗歌,就发在武汉的一个刊物上。”

  这五年,车延高有意不参加——用他自己的话说是“躲避”一些诗歌活动。他不认为自己是文坛圈中人,也避免锋芒毕露。

  “就像写的字一样,要锋藏,让锋内敛得不露出来,不伤人,锋可以用来雕刻自己,完善自己。你看——”他指着墙上的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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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前后,车延高用两个月的时间,写了一本新的短诗集,共170多首诗。至今“放着”,没有出版。这些诗专注于旗袍、石板路、辫子、古琴等与旧时岁月有关的事物。速度最快的时候,他一个早晨“呼噜呼噜”完成了11首诗歌,堪称写作生涯中的“最高纪录”。

  “说只用了两个月,但其实酝酿了很久。”车延高认为,写诗的难处在于用简短的文字触动自己,触动读者的内在情感。写得多的时候,要依赖灵感,不过车延高表示,这灵感一定来自于生活。

  车延高平时注意观察、体验生活。他用右手食指,在左手手掌上做出划火柴的动作。“要擦出火,除了有磷头,一定要有擦皮。这个擦皮,其实就是生活——你在生活当中找到这个点,一擦就着了。所以,我觉得,来自生活的作品,才能打动人,才能产生共鸣。”

  车延高倒像一个自燃的磷头。每天凌晨,他五时许醒来,“最近大概两个星期,四点多就醒了”。这时候,并不起床,而是躺着,“脑子里自动迸出很多文学方面的东西来,越想越睡不着,很头疼”。

  “是吗?”我问。

  “这事真有。”车延高说。公务虽忙,并没有影响写诗的心境。有时,他半夜醒来,突然想到“一个好句子”,家人在睡觉,不便开灯,就在黑暗中随意摸出一本书,用大字号在书页上记下。这时,他不是武汉市纪委书记,而是一位诗人,第二天的生活与工作,从这些“好句子”开始。

  ■ 对话车延高

  谈做官与写作

  我每天五点准时醒,做30分钟保健操,有两个小时写作的时间,我都是在早上上班前写作。接触我的人就知道,我工作起来是很认真的。

  新京报:做官与写作的这种冲突,在你身上有何体现吗?

  车延高:在我身上我觉得这两点不矛盾。当然,从外界来看,可能会认为,你一个公务人员写诗,是不务正业。但是,这是我个人的一种爱好,我喜欢写作,我就坚持,你说你的,我写我的。写作和学习是我武装自己的权利。

  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对我来说,写作可能会付出代价——这种代价,如果不值得付出,那是另外的问题——但是我个人认为,是值得付出的。因为,我写作的过程就是一个学习的过程,充实自己的过程,每天给自己充电的过程。我写每一句诗,不是凭空来的,它要求我进入生活。灵感不是风吹来的,一定来自于你对生活的观察、理解。

  新京报:你所说的“付出代价”,这“代价”具体指什么?

  车延高:就是误解。觉得你一个纪委书记,你写诗,哪来的时间,会不会影响工作?其实,我的生活习惯和别人不一样,每天五点准时醒,做30分钟保健操,有两个小时写作的时间,我都是在早上上班前写作。接触我的人就知道,我工作起来是很认真的。我周围的人都很了解我,从来不误解我,网上炒作的时候,都很支持我。

  新京报:那些不了解你的人的看法对你有很大影响吗?

  车延高:肯定有影响,怎么会没有影响呢?我都不好说。当时网上炒作,其实多数文章和报道内容是很客观的,但媒体有一个共同的问题,就是喜欢把标题搞得……(摇头)大家读了个标题,就产生一个印象,这个纪委书记怎么回事啊?这会不会有影响?但是,自己觉得是在学习,是在充实自己,我觉得也没什么,有点误解就有点误解吧。再说了,我写得不好的东西读者是应该批评的。

  新京报:这会影响你的仕途?

  车延高:哈哈哈,肯定会有。不过也丰富了人生旅途。

  评论者说

  诗评家耿占春认为,无论是车延高还是余秀华的“走红”,都显示出大众对诗人、诗歌的敏感性与感受力在提高。“是一个好事,不光是诗歌圈的事儿,而是对社会有一个辐射作用,传递着对生死、尊严、权利、情感等方面的理解与感受。”

  一位不愿具名的评论家认为,这些年,车延高的诗歌在思想层面、内容层面并无多大提升,仍然是“一个诗歌爱好者的水平”。

  而诗评家吴思敬觉得,“这没有什么,我就是一个诗歌爱好者,我就是喜欢写诗,写成什么样就什么样,我觉得这是一个诗人纯粹的本来面目,没什么可非议的。至于对他的诗歌评价,需要从文本等角度来详细说明。”同时,吴思敬认为,因为其官员身份,车延高对官场、社会现实的观察比一般诗人要更深更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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