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与欧盟“斗气”也是在“斗法”

　　法雨政风

　　俄罗斯可以在外交上与欧盟“斗气”，但俄气在欧洲做生意，却不能明目张胆地不遵守欧盟的法律，也不好随意说欧盟反垄断法不公正。

　　今年4月22日，欧盟委员会正式向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Gazprom，简称“俄气”）发函，指控该公司利用其资源优势操纵天然气价格，妨碍天然气向欧洲的自由输送，涉嫌构成滥用市场优势地位而违反欧盟的反垄断法。欧盟就此对俄气进行全面的反垄断调查，如果结论是俄气确实有违法行为，可能对其处以100亿欧元罚款。

　　俄罗斯与欧洲的天然气输送纠纷由来已久，俄气也向来是俄罗斯对抗欧洲经济制裁以及在双边关系上反制欧盟和西方的重要武器。欧盟三分之一以上的天然气依赖俄罗斯供应，在这些年日益紧张的俄欧双边关系上，俄罗斯从不讳言以“断气”手段报复和惩罚欧盟的对俄不友好政策，尤其是在乌克兰问题上。实际上，俄罗斯在2006年和2009年的“燃气战”中，曾经真的下令俄气中断对乌克兰的供应（而乌克兰是俄天然气通往欧洲的主干道），一时将欧洲置于寒冬无气的威胁下。

　　这个问题上值得注意的是，欧盟如何将一个双边经济和外交纠纷转化为域内的法律问题。在与俄罗斯“斗气”时，欧盟本身没有筹码可打，因为这在目前几乎完全是一个卖方市场，俄罗斯可以不卖，但欧洲不能不买。俄罗斯有需要时，几乎赤裸裸将俄气作为一个外交和政治工具来使用，欧盟手里却并没有对应的工具，苦恼已久。

　　欧盟祭出反垄断法，几乎是凭空造出一个筹码。当今世界的反垄断体制，以欧盟和美国的最为发达和完善。反垄断法禁止企业滥用市场支配地位限制竞争和损害消费者权益，防范企业间成立限制竞争协议以及通过并购来限制竞争，目的是为了通过反对垄断来保护竞争，实现资源优化配置，同时保护消费者。这些“堂堂正正”的目标，是任何企业和国家都不好对之说“不”的。

　　欧盟宣布对俄气进行相关调查后，克里姆林宫发言人低调回应，表示希望与欧盟和解，且希望欧盟监管者能公正执法，这本身就说明欧盟这一法律手段的威力。可以肯定的是，在任何情况下，“俄气”首先都必须配合欧盟的调查，遵守欧盟的相关程序。俄罗斯可以在外交上与欧盟“斗气”，但俄气在欧洲做生意，却不能明目张胆地不遵守欧盟的法律，也不好随意说欧盟反垄断法不公正。毕竟，就在欧盟竞争委员会宣布对“俄气”进行调查前一周，它也指控美国企业谷歌利用其在网络搜索方面的主导地位损害竞争，并对谷歌发起调查。

　　这一案子也说明国家资本主义所面临的新挑战。“俄气”及其所镶嵌其中的俄罗斯经济模式是当今国家资本主义的代表。国家资本主义模式以国家所有的企业和实体来参与市场竞争，国有实体一方面得到国家的保护，另一方面又经常成为国家推行其内外政策的工具，尽管在大多数时候此类实体也是在商业基础上运作。欧美目前通过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协定等新一代的自由贸易协议试图为国企和国家资本主义立规，而反垄断法的使用，也是一个必须关注的新动向，毕竟居于垄断地位的大型国企，其所作所为很容易触犯相关规定。

　　□王江雨（新加坡国立大学法学院亚洲法律研究中心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