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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大羽的“第一百零一个世界”(3)

2015年07月18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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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布面油画(52.7×37.8cm)
1983年7月的吴大羽。

  (上接B03版)

  王鲁湘(国家画院研究员):

  首先要有才,从吴大羽先生的诗、画、文章、写给学生的信看出充沛的才,然后胆,做勇者的胆量,然后识见,对四个传统选择、关系的选取这是识,最后是力量,他是20世纪中国艺术史中间真正的勇者,是“才胆识力”兼备的艺术家。

  树才(诗人):

  读了他的诗之后我有一种惭愧,他的深厚这个时代没有人领会他,他必然有大未来,或者有一个小未来,实际东西在那里,心志在那里发光。

  汪家明(人民美术出版社社长):

  对吴大羽来说艺术并不重要、技法不重要、色不重要、象不重要,重要的是诗和音乐,抽象无形的美,在吴大羽作品里才回归艺术的本源,不是为了满足视觉的欲望,不是为了装点社会,而是为了满足心灵。

  4 慎独

  在阁楼上不停地画

  上世纪40年代开始,吴大羽在上海百花巷家中慎独隐居。自1950年至1960年,吴大羽与夫人经历了长达10年的失业,靠女儿吴崇力和儿子寿崇宁担任中学教师的收入维持生计。1960年,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成立,他被聘为教师,但一直到1965年上海油画雕塑室成立,他被聘为专职画家,才有了正式工作。从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吴大羽遭遇了长期的不公正待遇,他被以“反动学术权威”、“新画派的祖师爷”身份遭遇抄家、批判,他两次因为重病几近死去。

  吴大羽和他的家人住在一套老式的联排公寓中,上下两层半,半层是指有一个屋顶的阁楼。前后各有一个不大的院落。五十年代,外调人员来调查吴大羽,尚可以看到他位于一层的画室,画架上是看不懂的抽象画。吴家的住房情况从1966年“文革”开始有了变化,有关单位先后安排三家“工人阶级”家庭挤占了吴家的住房,吴大羽一家只能居住在二层的一间卧室,厨房、卫生间也是两家合用。吴大羽的画室只能挪在位于顶层的只有10平米的狭小阁楼,从此也没有外人再进入过吴大羽的画室。

  吴大羽在他的阁楼上不停地画,李大钧说,他的那些画能保留下来,幸亏夫人寿懿琳。“如果没有他夫人,可能留不下这么多画,因为吴大羽会把一张画几乎画到没有,比如这张画他不停地画,不停地改,不停地画,画着画着就没了,画糊了。因为吴大羽不会想到把画留下来,但是夫人替他保留了,这样抢下来。”

  许江讲起了一件事。吴大羽有个学生是解放军,“文革”中去看他,一说找他,街道的人就用很不礼貌的声音喊他:“吴大羽!有人来寻你!”他出来一看,解放军是他的学生,接人上去聊天。学生很生气,吴大羽笑笑。“那种生命对他的不公,已经无所谓了。这种情况下他依然还保有诗性和激情。赵无极有一次回来,吴大羽跟他说,‘我现在在写诗哦!’他的诗歌你要还原到他的处境,用一种男中音沉吟读出来的时候,你会欲哭无泪。”许江说,回过头看他的画,你会发现他始终画的是他的小窗户,小窗户外面的天地——《雨窗》,《阳光下的窗户》,今天买了一盆花放在那里,明天有个什么东西放在窗前,始终是一方天地。“上海老石库门二楼的一个小窗户,这是他的世界。有时候虽然寥寥数笔,但是有一种疾风扫落叶一样的东西,滂沱而来。”

  5 暮年

  越老越媚的绘画状态

  2013年9月,中国美术学院(原浙江美院)为纪念校庆85周年,举办主题展览“八五·85”。 策展人高士明选取了85个校史人物的1985年。1985年,64岁的赵无极从法国回来,在母校浙江美术学院办了讲习班;75岁的艾青写了《艾青论创作》;78岁的李可染筹备了自己的大型个展;85岁的老校长林风眠则是在他香港那间巴掌大的画室里,画完了《火烧赤壁》。那一年秋天,83岁的吴大羽因患白内障,不得不放下了画笔,他在诗中说“白内自内障,不许染丹青”。

  而在此前一年,1984年第六届全国美展上,一个很重要的话题就是吴大羽《色草》的出现,当时很多人看到,很多评委都是他的学生辈,惊叹:老师画得如此精彩!因为当时美展上普遍的是伤痕美术,寻根、怀思风,“伤痕主义”当时成了一种特别矫饰的形式。

  在高士明看来,黄宾虹有一句话叫“越老而越媚”,可以用来形容吴大羽。“他的晚期画里有这种老辣和妩媚统而为一的东西,华丽而不是简单悦目,极其动人。他的画,绝对不谄媚,他的美,不是优美——林风眠是优美,吴大羽的画里,优美和崇高都有,但都不仅仅是。很璀璨,很烂漫,境界非常高。”

  可以同时拥有语言的强度和精神的强度的艺术家并不多。高士明的观点是,大量的画家都有自己独特的手法,甚至独特的风格、造型,但是黄宾虹也好,吴大羽也好,他们是有独特的语言的。“这个语言,不只是表述系统上用这套语言描述这个世界,而是用这套语言理解这个世界,用这套语言跟世界打交道。”

  “吴大羽其实一直在进行他的秘密工作,没有太中断。在人生的最后十年,他的艺术创作喷薄而出,完全是个人事业,寓居上海一隅,玩味寂寞,已经到了暮年的吴大羽,已经进入到了一个特别孤独、极其自由、特别纵情的创作时期。”

  看吴大羽晚年的作品,高士明说最自然地让他想到《历代名画记》中所说:“画者,华也。”“在晚年的时候,你会发现焕发和升华是很了不起的。人世所有的变幻无常全都释然,但是所有这些东西都锻打成了他的新诗,最后焕发出来的都是‘余亦存馀梦,飞光嚼彩韵。’我说的精神强度就是在这里。一个人到晚年的时候,仍然不软弱,仍然是光彩熠熠的。这种东西烂漫璀璨,就是我说‘画者,华也’的核心意义。”

  “他的晚年绘画状态特别像叶芝的纯诗,”高士明说,“现代主义到了最通透的时候,那种焕发、纯粹的境界,这也是最难谈的,因为这就是画本身。”

  6 延续

  他的现代主义探索,他们的启示

  “吴大羽身上延续了西方现代主义美术的一个探索精神,一直到今天,我们才开始真正认识他。”周长江认为,在中国的现代性进程当中,这个人起了很大的作用,“他告诉我们什么是真正的现代主义。而且他是站在一个非常高的高度在俯视这个社会。他的艺术实际上是和世界接轨的,他不是单单站在中国的角度,他是站在人类文化的角度。”

  在许江看来,在吴大羽那里,今天这个时代最可以讨论的就是一个艺术生命的深度。“为什么有的绘画条件很好,技法也很好,但是它就是没有生命的深度,不让我们感动?像吴大羽,他让我们感动的东西是什么?尤其是今天,互联网的时代,我们还需要绘画的什么精神?”许江说,我们今天看满大街IPHONE6,它拍的画面清晰得不得了,“我看公共汽车站的广告牌,拍摄得太好了,已经把大众的眼睛搞坏了,我们已经不善于看模糊的东西了。你不信你去看以前的电影,惨不忍睹,因为图像太差了。我是看NBA的人,我看NBA五年前的录像都不能看了,为什么,眼睛搞坏了。”

  如果我们的感性都改变了,我们还要绘画干什么?绘画什么东西在支撑着我们还要不断地去培养新人?许江觉得吴大羽的一生,他的艺术会给我们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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