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藏在时间深处的活动空间。
在这个空间里,钟鼎、古玩、书籍、园林、砚、琴、花木、茶酒之类的非实用性物品,成为人们生命投注的承载体。有那样一些人,一生都自我沉溺在这些“无用”之物的赏玩中,他们诵读庄骚、吟诗长啸、饮酒博弈、看书论道,他们眼中的世界,是超越于现实蝇营狗苟之上的美学空间。
这群人的名单,拉出来很长:鉴赏家项元汴、画家文徵明、戏曲家汤显祖、女诗人商景兰,还有董其昌、冯梦祯、沈德符、柳如是、柳敬亭……数着数着就乱了,好在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标签:晚明南方士人。对于他们来说,艺术就是生活。
浙江作家赵柏田,这个时代的南方文人,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耗时三载,阅览文献500本,如同一个深藏民间的画师,把晚明嘉靖、万历直至明清之际的南方社会做底版,勾勒出南方最繁华时代的物质和精神文化图景。这幅图景,叫做《南华录》。这当然是一部历史作品。在历史写作异常热闹而风格多样的今天,赵柏田的历史叙事显示出了独特性。他不像黄仁宇和许倬云,轰轰烈烈地描绘大历史的来龙去脉;他也不像史景迁,用电影般的画面分析历史事件,他称自己的写作老师是司马迁,一部“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史记》,为他打开了历史叙事的想象之门。
这扇门背后,是历史之中的有情天地。赵柏田无意于描述“大历史”的政权更迭和制度变迁,他心心念念的,是“小历史”——从日常生活的视角去关照过去的人和事。《南华录》就是这样一部“小历史”,这些玩赏家和隐士隐退到了权力世界的背面,在另一个更为世俗、更为私密的方向上打开了一个生命空间。
《南华录》的意义,在于它是世俗化的、有着日常生活的丰富肌理。书里虽写的是古典时代的人与事,对于现代人的生活却仍然能够提供精神养料。在生活节奏迅疾的当下,人们对于内心贫瘠的焦虑,已成为一种时代病症。
这是否已然是一个粗鄙的时代?我们的古心能否失而复得?赵柏田很悲观,“这种风雅传统1644年后被拗断了一次,几百年后又屡经断裂。优雅的‘弦’已断,很难接续。”
那么,我们为何还要回望那个风雅的旧世界?赵柏田说这仍然有着非凡的意义:因为那个旧世界里,人对美的感受和捕捉、对“艺术生活化”的努力以及对抱朴守真心灵世界的回归,都值得今人怀想。
《南华录》里的士人,把人生和艺术融合后产生的气韵,赵柏田说那是“自由了的人的气息”。而四下茫茫寻觅优雅生活的现代人,找寻的会不会就是这一股“自由了的人的气息”?
撰文/新京报记者 柏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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