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握化学品踪迹量身打造灭火预案

　　美国得州韦斯特化肥厂爆炸

　　美国得克萨斯州化肥厂爆炸事故距今已有两年多了，那起事件造成10多人死亡，包括消防员。如今，当地仍没有完全走出那场爆炸带来的创伤，对这起爆炸的调查也仍在进行。另一方面，得克萨斯州消防机构也从未停止从这起火灾中吸取教训，新出台的立法更加严格监管危险品存放，并且提升预警机制。所有这一切都离不开得州消防局长克里斯·康涅利和他的团队两年来的努力与付出，他也因此获得总统奖。新京报记者专访康涅利，了解美国如何吸取历史的教训，不让悲剧再次发生。

　　【赔偿诉讼】

　　距离爆炸两年，赔偿诉讼进行时

　　韦斯特这个约2800人的得州小城，在美国地图的点上不到米粒大小，但在2013年4月17日发生的爆炸却连卫星都能拍摄到。那起爆炸的威力相当于里氏2.1级地震，直径30米宽的火球腾空而起，掀起高耸入云的蘑菇云，60多公里外地方都能感受到震动。

　　一晃两年多，就在上周的8月17日，一群辩方律师聚集在得州韦科地区法院向法官递交动议清单，这些动议是关于2013年那场爆炸案的，他们希望法官能够批准这些能证明原告没有客观证据的动议，不经审讯结束本案。

　　而原告律师团队则表示他们有证据证明爆炸是如何发生的，以及化学品是怎样被引燃的。律师团队首席律师哈里森表示，辩方提出这样的动议可想而知，但不太可能被批准。

　　这起案件的原告大约有200人，他们是那起爆炸案中伤亡者的家属，他们依然在与牵涉这起爆炸案的厂商进行漫长的诉讼，索取赔偿，他们的生活被那起爆炸永远地改变了。

　　对于这些亲历者来说，每年4月17日都会搅动起他们心中尘封的痛苦。为缅怀死者，今年当地照例举行了纪念活动。

　　爆炸发生地韦斯特市市长汤米·马斯卡说，虽然韦斯特市还没有全部恢复原状，一些房屋仍在建设，但他有信心在三周年纪念日时，当地会在经济上复原。“我们在那起爆炸中损失了2000万美元估定价值，我们在去年拿回了这些价值中的800美元，今年又拿回了800万美元，明年这时我们一定会比爆炸前还要好。”马斯卡表示。

　　目前，韦斯特化肥厂爆炸事故调查由美国消防局、得克萨斯公共安全部门以及美国烟酒枪炮及爆炸物管理局共同进行。调查人员称共采访了约300人，并在初步调查后筛选出160条线索跟进。

　　【化学品存放】

　　消防局长“约谈”州内化肥厂家

　　调查人员指出，化肥厂仓库中储藏了270吨硝酸铵。硝酸铵是一种农业上常见的肥料，但在某些条件下可成为威力巨大的爆炸物。尽管如此，调查人员尚未得出起火的真正原因。

　　韦斯特化肥厂爆炸案准确起火原因仍在调查，得克萨斯州消防局长克里斯·康涅利对新京报记者介绍说，爆炸中一处燃起的火苗扩散到装有硝酸铵的木结构仓库里，火苗的高温致硝酸铵变得不稳定发生爆炸。

　　得州是美国最大的能源和化工州，以能源和石化工业为支柱产业。石油和天然气产量分别占全美产量的1/3和1/4，因此这里遍布着全美煤电厂、炼油厂和各种各样的化工厂。

　　这样的能源产业结构让安全措施显得格外重要。2013年爆炸发生后，得州州长佩里就被民众批评一味追求经济发展，造成安全法规监管力度过低。正如韦斯特爆炸案事故初步调查结果所指出，公司并未将化学物质存储在适当位置，与联邦和州内法规的高危化学品存放要求相去甚远。

　　这起爆炸事故中最被外界指摘的是对化学品存放监管不力而非临场应对。因此，得州的消防机构更加注重防患于未然，加强对本地区化学品存放的监管。

　　“最好的应对潜在事故的方法就是做周全的准备，救火很危险，我们永远不能从专业角度消除所有风险，但是却能通过最好的演练将危险降到最小，这需要通过强有力的领导层进行有效管理来实现的”，康涅利对新京报记者表示。

　　对所存放的危险化学品有清楚的了解，这一点非常重要，康涅利解释说，这样才能使当地消防官员能够针对特定化学品产生的火灾或爆炸，制定有效灭火和其他减灾措施，得州防火委员会为消防员们制定了有针对性的训练标准。

　　硝酸铵是制造化肥的原料，得州是农业州，化肥厂也自然不在少数，作为消防局长，康涅利负责这起事故调查以及防止类似事情再次发生，他将重点放在了解州内究竟哪些地方存放硝酸铵。

　　过去两年来，康涅利与州内化肥厂商会谈，讨论他们如何存放硝酸铵，不仅如此，他和得州消防局团队还走遍全州开设化肥厂的城镇，实地考察，并且向厂商们宣传存放硝酸铵的正确方法。

　　“我去那些存放硝酸铵的得克萨斯州郡县发表演讲，与企业主、应急管理官员和救灾人员以及本地民选官员分享韦斯特爆炸案的经验教训，确保这些灾害相关方能切实了解爆炸是如何发生，以及如何去预防。”康涅利表示。

　　【安全监管】

　　针对硝酸铵储存专门立法

　　康涅利说，他发现了不少问题，2014年正在运营的92处化肥厂设施中，只有1/5有自动喷水灭火系统，2/5除了配备移动灭火器，没有其他防火工具，其中22个设施竟没有任何防火功能，“灭火器和自动喷水系统是最起码的防火设施，它们可以将初期火灾扑灭，避免情况失控。”

　　据《得克萨斯观察者》网站统计，得克萨斯州有83处存放硝酸铵的设施，主要坐落在人口集中地区，其中，一家化工厂坐落在高速公路附近，靠近一所高中；另外一处设施则靠近民居和商业区。康涅利表示，这些问题已存在很多年了，并且那些厂商也没试图去改进。

　　除了防火设施，康涅利表示，他还发现一个重要安全隐患，那就是硝酸铵应被存放在水泥这样不可燃的设施中，而有些仓库依然将化肥存放在木质容器。引发韦斯特化肥厂爆炸事故的硝酸铵就是存放在木结构仓库里的。检查过程中，康涅利团队安检员在一份报告中写着，去年第二轮检查中，在得州埃森斯市，他们发现一个供应商将135吨硝酸铵存放在当地一个木质仓库和木结构码头，只有两个灭火器，也没喷水装置，存在很大火灾风险。

　　在检查过程中，这些设施的负责人通常不愿意与康涅利团队合作，康涅利团队没有执法权，安全检查虽然有助于他们全面掌握州内危险品存放情况，但他们不能强制让这些设施负责人改进，因此还需要在立法上有所突破，才能从根本上加强对危险品存放的监管力度。

　　虽然遭遇一些阻力，但康涅利的努力已收到一些成效，他说，“得州已通过新法律，允许检查存放硝酸铵的设施，禁止在距离硝酸铵30英尺的范围内存放易燃物品，全国防火协会也在韦斯特爆炸事故基础上升级危险品标准。”

　　2015年4月，韦斯特化肥厂爆炸案事故2周年，得州针对硝酸铵储存专门立法，规定储存硝酸铵的个人与组织须向当地消防部门报备。消防部门在检查储存设施、消除隐患以外，还需提前对该设施制定灭火预案，保证火灾或爆炸发生后能尽快扑灭。

　　存储硝酸铵的设施还被要求每天进行检查，确保安全规则很好地被执行，不仅如此，州化学品办公室还将派15名安检员对这些设施年检，任何违反规定的设施将被暂停运营。

　　除了康涅利团队，州众议员皮克特也积极推动改建安全措施，作为州立法者，他大力呼吁防止第二个韦斯特悲剧发生，“消防局长组织的安全检查确实带来一些改变，但随着韦斯特爆炸事故被时间冲淡，如果新的监管措施不出台，那么不作为很可能会重新开始。”

　　皮克特在州议会建议立法给州消防局更大的安全检查权力，以便让他们能够制定更严格的规则管理硝酸铵储备，例如，发现安全隐患后10天内必须解决问题。

　　今年4月美国媒体透露，一个建立预警机制的法案也很可能被通过，即如果化工厂发生有毒化学气体泄漏，这个预警机制将向全州公众发布警告消息。

　　【应急机制】

　　应对突发事故不仅仅只有消防员

　　当悲剧发生，临场指挥应对是将爆炸和火灾降低到最小损失的另一个关键环节。

　　“在得州乃至全美国，我们花费大量时间训练各种第一时间应急人员，包括出现事故时的标准指挥机制，以及如何应对这样的灾难，这使我们能够迅速反应，提前设置这样的机制，并进行训练很重要，一旦灾难来了，每个人都知道如何应对。”康涅利介绍说。

　　驻得州军队对爆炸发生地进行实时空气质量监测，以及化学生物危害评估。结果表示，爆炸发生时可能产生不知名有毒气体，导致空气污染。由于担心含有无水氨的有毒烟雾扩散和新的爆炸，韦斯特周边数公里范围被严密封锁，化学安全局和空气监测部门赶赴现场处置。

　　在美国应对突发事故不仅仅只有消防员，美国烟酒枪炮及爆炸物管理局也派出国家级别应对小组——突发事件管理小组奔赴爆炸现场，其中囊括了火灾调查、爆炸专家、化学家和警犬部门。美国化学安全和危险调查委员会也十分迅速派出调查小组前往韦斯特化肥厂，寻找爆炸原因。

　　突发事件管理小组是美国应对灾难事故的专业机构，其成员来自各个部门以及社会志愿者，事故应急指挥系统中的具体执行职责由事件管理小组来实现。在事故超过当地的应急能力时，事件管理小组启动。事件管理小组分为五种级别，分别应对不同严重程度的事故。

　　目前，在全美共有第一类小组16支，第二类小组36支。为强化小专业素质与能力，小组成员需要不断学习并进行训练。联邦应急管理局建立四级培训机制，如想加入突发事件管理小组，就需要参加培训课程并经考核合格。

　　除此之外，在应对韦斯特这一类重大危险事故时，康涅利还提醒，他曾号召消防队做好这场大火太危险以至于不能被扑灭的准备，即便这有违消防队文化，因为“我们必须要确保消防队文化是拥抱安全的。”

　　正是在周全的准备以及合理的临场应急机制共同作用下，本月14日，得州康罗市一处油田化工厂爆炸引发的大火被成功化解，并且未出现人员伤亡。

　　事发正好在下班时间，考虑到没有人留在厂房内，消防员选择在外围灭火，当地消防局局长表示，官方决定先让火燃尽，以防止其中有危险化学品。就在本月初得州还发生了油管爆炸，在这样的能源化工重地，得州消防员们用周全的事前准备时刻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事故。

　　作为消防局长，康涅利坦言，消防机构领导层很有必要从过往灾难中学习经验教训，避免类似事故再次发生，“这是我们如何对那些在事故遇难者表达尊敬（的方式）。”

　　声音

　　消防机构领导层很有必要从过往灾难中学习经验教训，并且将如何避免类似事故再次发生的信息传达给政策制定者、企业主、消防员、应急管理者以及其他相关人士，这是我们对那些在事故中的遇难者表达尊敬。

　　——得州消防局长克里斯·康涅利

　　B04/B05版采写 新京报记者 王晓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