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曼底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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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6月5日,大兵伯纳德发现,军营里的晚餐突然变了花样。
当时,这个23岁的年轻人,是美国海军中的一名法国人,和其他上百万名盟军战士一起,在英国南部接受训练。他知道,很快,盟军就要打回自己的家乡——被德军占领四年之久的法国。
“每天都有人跟我们说,明天就要登陆了,你们要好好准备,但登陆一直都没发生。”71年后的5月,他在巴黎的公寓里回忆战时往事。
那时他们每天的食物是装在金属饭盒内的腌肉、豌豆,以及一些巧克力和压缩饼干,通常是在训练结束,士兵们席地而坐就餐。
6月5日这一天,他第一次被请进餐厅里坐下,嫩牛肉端了上来,分量非常足,还有各种新鲜蔬菜和水果,甚至还有咖啡,一壶喝完后,马上又会被续满。
这天,长官也要求士兵们做吉普车清理、灯泡防水等特殊工作。这让伯纳德意识到,真的要登陆了。
1944年6月6日,15万盟军主力部队在诺曼底海滩成功登陆,这是被后来称为“最漫长的一天”。诺曼底战役持续了整整100天。
诺曼底成为二战中欧洲首个被解放的地区,很快,巴黎解放。此后盟军从法国长驱直入进入德国,柏林被攻克,欧洲战场以盟军胜利告终。
“胡萝卜煮好了”
法国青年伯纳德在18岁时去了美国,参与诺曼底登陆后,他才有机会回到故乡。
在欧洲战场的第五个年头,战争双方势力发生了变化,德国深陷东线战事,盟军已从意大利和法国南部的大规模登陆行动获取了相当丰富的经验,唯一需要的是开辟第二战场,将盟军主力部队送往敌占区的法国,给予其致命一击。
那是一段漫长的备战期。面积不大的英国南部地区,挤满了来自各个盟国的上百万士兵。他们每天都在模拟着关于登陆行动的一切。
在海岸线对面,德国人也在准备着。在诺曼底大区以北的梅威尔海边,起伏的平原上散落着平矮的碉堡,炮口向着海面。这是德国人“大西洋防线”的一部分。
为防止盟军从海面攻击,希特勒命令隆美尔负责从挪威北部到法国南部长达4千公里的海岸线上建造防线。诺曼底段落的德军防线建筑有2000多处,登陆发生时,还有很多没建完。
德军把最多的碉堡和防御兵力都放在了加莱。
加莱距离英国南部的多佛港口仅33公里,看起来是盟军最有可能登陆的地方。
但关于“从哪儿登陆”这个问题,伯纳德上级的回答永远只是“加莱”。
对于盟军最高决策者来说,水多、地软的荷兰海岸,洋流过重的比利时海岸,防御过重的加莱先后被排除。而距离瑟堡港口近,海滩跟英国南部也接近,防守略轻的诺曼底,则成为最好的选择。被命名为“海王星计划”的诺曼底登陆战,悄然启动。
2015年5月,诺曼底的云团低而密集,仿佛触手可及,这里的天气也以易变著称,前一刻还是阳光明媚,后一刻阵雨就猛烈袭来。
“是的,我们诺曼底人都习惯了每天下7次雨的节奏,登陆时,盟军遇到的天气也是这样的。”年轻的卡昂和平纪念馆讲解员玛丽莲笑着说。
登陆的诺曼底海滩并不是一处,其实是指连在一起的五个海滩。
1944年6月5日,英国BBC广播向对岸的法国抵抗组织传来讯号:“胡萝卜煮好了”、“骰子扔出去了”,对岸的法国人意识到,诺曼底登陆真正开始了。
最漫长的一天
其他几个海滩遭遇的抵抗较少,几乎都在半日内攻克,唯独奥马哈海滩战役,持续了整整一天,是登陆日中战斗最激烈的海滩,1800名美军死在海里或沙滩上,2300多名士兵负伤。因此,这也被称为“血腥奥马哈”。
长6公里、呈月牙形的奥马哈海滩,是盟军无数亲历者的噩梦。他们在此经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天。以至于多年以后,美军第5游骑兵团E连的中士维克多·米勒还清晰记得登陆当时的情景:无数的曳光弹和炮弹从四面八方而来。像有人冲着士兵们撒了一把大石子,海面水花四溅,士兵们缩成一团,这些就打在面前的每一枚子弹,都让他们吓得一哆嗦。
在舰船能够达到的最后一个地点,背着M-I型步枪的维克多接收到上级的命令:“全部下去!”士兵们纵身一跃,随即就消失在浪花之中,他们的目标是拿下滩头。
攀登上山顶的过程中,维克多猛地听到“嗖!嗖!嗖!嗖!”的声音,4枚火箭弹从他的头顶飞过,落到海滩上。当时海滩上正有一艘步兵登陆艇,两舷的舷梯正在下人,来不及辨认是谁,整艘登陆艇当即被火海吞没。
美军上尉小J·C·罗恩的路途更加艰险,穿越铁丝网的突破口后,他所在的队伍遭遇了德军放出的毒雾。雾气越来越浓,走了50码后,他和同伴们喘着粗气,呛得眼泪直流。
他戴上一种新型的突击面具,狠狠吸了口气,差点没给闷死——忘记拔滤毒罐的塞子了。好不容易扯下面具,面具却从他的腿上滑落,一路滚下山。此时他几乎要窒息了,多亏一位中士半道截住了面具,他才活了过来。
驻守的德军已经被盟军的攻势吓到。几枚炮弹朝把守高地机枪点的德国士兵弗朗兹·高克尔飞来,防御的工事瞬间塌了一半,他好不容易才从乱石堆里爬出来,冲进交通壕。本以为逃过一劫,但不久,他被一枚炮弹直接命中,再次被埋进了乱石堆,紧靠着他的头部,就躺着一枚7.5英寸的炮弹。
那时,濒死的美军士兵约翰·H·麦克菲一度想隐蔽在一个篱笆桩式的障碍物后面。“请你相信,在那个节骨眼上,它就像堵城墙。我晕船,筋疲力竭,还吓得要死。”
他发现自己已经受了三次伤,后腰、左臂失去了知觉,两颗子弹打穿了他的左腿,又钻进了右腿。
他躺在那里,一动不能动,周围一片混乱。经过一段无比漫长的时间后,两位士兵冒着炮火,跑下来将他拖到了防波堤下,他活了下来。
他对救了他的人心怀感激,在他的脑海中,登陆的这一幕,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努力活着回来
法国夏季的海面闪烁着点点金光。一个悬崖尖角醒目地凸起入海,悬崖左侧是犹它海滩,右侧是奥马哈海滩,能判断出,这个尖角有着重要的战略意义。
这个地方叫霍角,法文名叫la Pointe du Hoc,意为“角中之角”。玛丽莲介绍,因为其相邻着两个重要海滩,夺取此地的战役尤为激烈。
当年只有19岁的美国陆军游骑兵罗伯特·格登阿克就被分配了这个最危险的任务:沿着消防梯爬上30米高的悬崖,解除德军武装。
爬上去后,美军士兵发现,德国人的炮都已经被拆除了,此时,德军从四面而来,罗伯特背部中弹,躺在冰冷的弹坑里,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自己还活着。
他和另一个负伤的士兵背靠背,以防德军从两面过来,他们分享着香烟,痛苦地煎熬了一晚。到处都是枪声、炮声,巨大的噪音,他们之间甚至都无法互相说话。
最终,当罗伯特大声呼喊着伙伴时,对方没了回应,他死了。
罗伯特被救护兵救起,此后他花了两年时间重新学习走路。
两日激战后,和罗伯特一同参与此战役的225名士兵中,只剩下90人活着回家。“1944年6月6日,D日,这是我们所有人去了,努力活着回来的日子。”他说。
今天,“角中之角”上竖着的纪念碑吸引着诸多的游客,碑上大字印刻着:“盟军在这片叫做奥马哈海滩的海岸登陆,解放了全欧洲——1944年6月6日。”
距离霍角不远的诺曼底美军公墓,安葬着41对兄弟在内的9387名美国大兵,还有一座用来纪念没有找到遗骸的1557名大兵的纪念碑。他们其中只有少数的尸骨后来被当地人发现,另外的人则葬身海底。
除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似乎找不到更合适的词语来描绘位于诺曼底的美军公墓了:无数个大理石墓碑,肃穆地以大十字形排列。平整的草坪是被精心打理过的,围绕着苍松和灌木,白色的墓碑整齐排列,一旁就是英吉利海峡。墓园宁静又肃穆。
墓碑上的字样十分简洁,只有名字,军衔,没有年龄。卡昂和平纪念馆的工作人员说,这些大兵的平均年龄可能只有20岁,青春年少,漂洋过海,生命被定格于此。
公路上的黑云
“真正的诺曼底战役是在内陆发生的。”卡昂和平纪念馆馆长斯特凡·格力马迪说。虽然登陆成功,但盟军最初预想几周内拿下诺曼底地区的计划没有实现,因为德军的顽固反击,战役持续了整整100天。
对于情报员伯纳德来说,登陆后,他也异常忙碌。一个村庄一个村庄地走访收集情报,需要弄清楚德军装备、地雷位置、汽油存储地、子弹库位置等信息。
一些村民看到这位讲法语的美国士兵坐在名为“巴士底”的吉普车里,既惊讶又高兴,他们过来拥抱他,视他为解放者,伯纳德则给村里的孩子们带去巧克力和口香糖。
诺曼底的本地人也亲眼目睹战役,并被卷入到炮弹烟火之中,有超过1万名的居民在盟军的轰炸中丧生。
在布满山丘的蒙奥尔梅地区,崎岖的山路上行,伫立着一个由碉堡改建的纪念馆,这儿纪念着诺曼底战役中最血腥、也具有决定意义的一场战役。
1944年8月,D日登陆后两个月,美、英、波兰、加拿大的军队及法国自由解放军等将剩余的德军主力包围在名为法莱的口袋地区。
这儿的每一座山丘都以高度命名,纪念馆所在的山丘名为“山丘262”。74年前,围绕着这座262米高的山丘,波兰军人悲壮地阻挡着德军突围,虽然数千名德军逃离,但依然有5万德军被几方盟军彻底包围,他们大多数死在了一条狭窄的公路上。
“战斗结束后的几个月内,整条公路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黑云,你知道那是什么吗?”纪念馆馆长指着窗外远方的一条道路问。
“烟?”
“不,不是烟,是无数的苍蝇围着人和动物的尸体。”馆长说。
在战后几个月里,山谷遍布着数千名士兵、战马、农场动物的尸体,摧毁的机器和车辆也堵塞着道路。他说,当地人花了20年时间才将道路、摧毁的村庄和法莱战事的恐惧彻底清理干净。
而如今,站在纪念馆内眺望远方,看到的是法国乡村最美的场景:蓝天下,绿荫成林,农庄散落田间,野兔在树丛里跳跃,诺曼底宁静、安逸。
启示录
史上最大一次海上登陆战
诺曼底登陆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盟军在欧洲西线战场发起的一场大规模攻势,战役发生在1944年6月6日早6时30分。这次作战行动的代号:“霸王行动”(英语:Operation Overlord)。战役在8月19日渡过塞纳·马恩省河后结束。诺曼底战役是目前为止世界上最大的一次海上登陆作战,牵涉接近三百万士兵。
美国史学家萨姆尔·纽兰德曾说,从日军偷袭珍珠港到巴黎陷落、从斯大林格勒保卫战到攻克柏林,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没有任何一次战斗的意义能够与诺曼底登陆相媲美。
诺曼底登陆胜利后,美英军队重返欧洲大陆,使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略态势发生了根本性变化,宣告了盟军在欧洲大陆第二战场的开辟,意味着纳粹德国陷入两面作战,减轻了苏军的压力,协同苏军有力地攻克柏林,迫使法西斯德国提前无条件投降。美军从而把主力投入太平洋对日全力作战,加快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束。
(特约专家:卡昂和平纪念馆馆长斯特凡·格力马迪)
器与术
主将替身迷惑对手
诺曼底登陆中,盟军使用了战略欺骗,使得德军统帅部判断错误,不仅保障了登陆作战的突然性,还保证了战役顺利进行,对整个战役具有重大影响。
盟军通过海空军的卓有成效的佯动,成功运用了双重特工、电子干扰,以及在英国东南部地区伪装部队及船只的集结等一系列措施,再加上严格的保密措施,使德军统帅部在很长时间里对盟军登陆地点、时间都作出了错误判断,甚至在盟军诺曼底登陆后仍认为是牵制性的佯攻,这就导致了德军在西线的大部分兵力、兵器被浪费在加莱地区,而在诺曼底则因兵力单薄无法抵御盟军的登陆。
同时,还找到一个和蒙哥马利长得极像的叫詹姆斯的人在北非冒充蒙哥马利,使得隆美尔以为蒙哥马利一直在北非。
□新京报记者 金煜 朱柳笛 实习生 吴明敏 法国诺曼底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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