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伦堡的名歌手》散发着莫扎特气息

　　【音乐节】

　　理查德·瓦格纳以混世魔王的形象在西方音乐史上屹立了三个世纪，狂热的追随者遍布各地，舞台艺术家、指挥家、歌唱家希冀寻求瓦格纳乐谱和文本的真谛，却形成了迥异的风格取向。自诩瓦格纳原教旨主义者的古斯塔夫·库恩将他的蒂罗尔音乐节带到中国，在北京国际音乐节一口气连演两部瓦格纳歌剧，这其中10月9日的《纽伦堡的名歌手》是中国首演。

　　在瓦格纳众多歌剧中《名歌手》是唯一的喜剧，没有玄妙的神话语境和宗教秘语，取而代之的是丰满的人性色彩。男主角汉斯·萨克斯活脱瓦格纳心目中理想的德意志人面孔——杰出的工匠和艺术家。瓦格纳为其赋予崇高的道德光环，身为鳏夫的萨克斯明明可以凭借崇高威望和才能俘获少女伊娃，但这位宽厚的歌唱大师却以极高的道德标准律己，这和作曲家本人在生活中的表现简直大相径庭。

　　过去十余年，蒂罗尔音乐节能异军突起，必有其独到之处，而演出正显示库恩作为灵魂人物的作用，作为导演的他，在舞台美学上扬弃了所谓“导演戏剧”的浮尘，将多余的诠释剔除，留下简明扼要的场景和鲜明的人物。但同时舞台形式却又颇不寻常，乐队没有像通常歌剧演出那样进驻乐池，而是被置于舞台后方，表演区在乐队前端，主体场景在三幕间贯穿始终，一块木质坡面上点缀着众多Z形折板。这样的设计凸出了戏剧表演的地位，听觉上则牺牲了管弦乐团的部分音量，特别是在无词段落中显得尤为突出。

　　不过，随着剧情的展开，库恩那种具有室内乐风格的演奏开始彰显魔力，就像他的导师卡拉扬那样，库恩没有在音乐中寻求感官性，而是为歌手提供了纤细、服帖的伴奏，绵绵不绝，韧性十足，与声乐部分形成一派和谐、圆融的关系。在没有乐队声场的压力下，由非明星级歌唱家组成的演唱班底轻松惬意地融入唱词，萨克斯大段哲理丰富的吟唱犹如德语歌曲（Leider）般引人入胜。

　　德国男中音迈克尔·库普菲尔表现稳定，嗓音沉着，贯穿始终，塑造了一位极具亲和力的人生导师形象。沃尔夫冈·施万宁根和安妮·比特饰演的情侣瓦尔特与伊娃中规中矩，罗马尼亚男高音乔巴努的大卫倒是颇受好评，他美声质感浓郁的嗓音光泽十足，在规模相对较小的舞台上如鱼得水。

　　在剧中，瓦格纳借贝克梅瑟之身来讽刺当时保守陈腐的音乐评论家汉斯里克，而在蒂罗尔版的舞台上，人物的服装在现代和中世纪两个时期来回切换，但萨克斯却始终身着现代服装，在他的启迪下，纽伦堡市民悉数卸下旧式戏装，暗表其摆脱了历史包袱，唯有贝克梅瑟顽固不化，淹没在蒂罗尔音乐节合唱团对萨克斯的不吝溢美的赞歌中。

　　但说来也颇为讽刺，《纽伦堡的名歌手》从体裁上却大行复古之风，散发着莫扎特歌剧的旧式气息，颇有以毒攻毒的味道。蒂罗尔版的处理则助长了这种莫扎特气质，迷你的舞台建制，鲜活直白的人物互动，轻盈的音乐运作，或许这就是库恩理想中的《名歌手》，以“去浪漫主义化”的手段对待一部浪漫主义巨匠的杰作，这反而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实现了一次瓦格纳歌剧的非典型胜利。

　　□许渌洋（乐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