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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骨异乡七十余载

首批远征军遗骸下个月将“回家”

首批遗骸11月5日回国,长眠于云南施甸;将建无名英烈DNA样本库,为其寻亲人

2015年10月29日 星期四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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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骸发掘现场。龙越慈善基金会/供图
民间人士为远征军将士遗骸制作的棺木。
昨日,在中国远征军缅甸阵亡将士遗骸归国活动新闻发布会上,远征军老战士尤广才现场回忆当年战争的情景。 新京报记者 浦峰 摄

  江山何处埋忠骨?对于1942年赴缅甸作战的牺牲者后人来说,这是一个盘桓多年的疑问。 

  昨日,中国远征军缅甸阵亡将士遗骸归国活动新闻发布会,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举行。11月5日,首批347具烈士遗骸将“回家”,葬入云南施甸县太平镇孩婆山。这只是一个开始,烈士遗骸中鉴定出的DNA将检测建库,并面向全社会公开寻亲。

  密支那战役系中国“海外最大战役”

  11月5日14时,347具中国赴缅甸密支那战役远征军的阵亡将士遗骸,将经由云南腾冲猴桥口岸入境回国,最终安葬于施甸县太平镇的孩婆山,当地政府将提供不少于1000亩的土地用于安葬并提供配套的基础设施建设。

  时间退回到71年前,1944年5月17日至8月3日,密支那战役爆发,中国驻印军共投入第14、30和50师三个师,协同美军对日作战。其中,第30师(隶属新一军)阵亡1044人、负伤2256人、失踪51人。该战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中国军队在海外最大的战役,也是最大的一次胜利。

  寻找呼声始于1995年,首批发掘遗骸347具

  据烈士遗骸寻访项目发起方之一,深圳市龙越慈善基金会理事长孙春龙介绍,战争结束后,美国就将阵亡缅甸的士兵遗骸运回美国本土的国家公墓安葬,日本则是从1972年开始,多次前往缅甸寻找日军遗骸。

  寻找中国远征军将士遗骸的呼声始于1995年。孙春龙回忆,当时滞留密支那的中国远征军老兵联名向缅甸政府提出申请重建远征军烈士墓。

  据悉,2011年全国两会期间,人大代表裘山山等联名提出关于搜寻中国远征军阵亡将士遗骸的建议案。2014年两会期间,政协委员刘晓等联合多位委员提出寻找中国远征军阵亡将士遗骸、修建纪念墓地的提案。

  直到今年4月,“中国远征军缅甸阵亡将士遗骸寻找与归葬项目”正式启动,“组建了以文化遗产专家、人类骨骼学专家为组长的遗骸发掘小组参与工作。”据孙春龙介绍,截至8月一期寻找结束,共发掘、辨认出遗骸347具。

  墓地曾被毁,发掘地为新一军墓地原址

  战役结束后,三个师分别修建了三个墓地,但多年来遭遇不同程度破坏。这次项目的发掘地,正是上述新一军的墓地。

  “来自湖南的士兵刘龙是这家公墓管理所的主任。”孙春龙说,刘龙已经在20多年前去世,经过向其儿子刘秋达确认地址,正是密支那达贡区的住户诺岛家以及第六中学所在地。但这也不是当年的公墓,密支那华侨艾元昌就曾见证,在上个世纪60年代初,他亲眼看到密支那的远征军墓地全部被毁。

  同时,达贡区居民也表示,上个世纪70年代搬迁至此处时,还能看到很多土堆。在修建房子时,挖出了很多骨骸以及子弹、水壶等。在第六中学校园内,能找到部分残缺的水泥地基,据介绍是当年墓地的祭祀台。

  ■ 追访

  DNA鉴定后建样本库将在更大范围寻遗骸

  “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在父亲遗骸前磕个头。”来自广西的陈庆金说,父亲陈业海在他未满月时就参加了中国远征军远赴缅甸作战,最终牺牲。

  “我们期待为每一个无名英烈找到亲人留下最后一丝希望。”孙春龙说,在完成DNA鉴定后,将会建设中国无名抗战英烈DNA样本库,向全社会公开寻找英烈的亲人。

  这并不容易,参与此次遗骸发掘项目的陈靓,是来自西北大学文化遗产学院的副教授、骨骼鉴定学专家。据他介绍,由于当地气候不利于保存人骨,很多遗骸已经散落成粉状,或是混杂不清。

  但采集遗骸DNA,要选择保存完整、没有裂缝、质地坚硬的骨骼和牙齿作为检测样本。采集长骨时,首选骨壁较厚、受污染较轻的股骨、胫骨或肱骨,“这些更可能检测到DNA”,因此采样鉴定也有一定难度。

  同时,项目组也邀请了复旦大学现代人类学教育部重点实验室、深圳承启生物有限公司参与了遗骸的DNA鉴定。

  347具阵亡将士遗骸将归国,但还有更多埋骨他乡的烈士等待发掘,“直至找到最后一具遗骸。”孙春龙说,将在更大范围展开寻找中国远征军缅甸阵亡将士遗骸,直至所有忠魂回归故里。

  ■ 讲述

  “这是我最痛苦的一天 也是我最高兴的一天”

  “从没想到过会有见到他们遗骨回国的一天……”昨日,96岁高龄的尤广才眼睛几乎没睁开过,因为眼泪始终停不住。1944年4月,他和战友们作为中国第二批远征军,沿着驼峰航线飞赴印度,再被派往缅甸北部的孟关,藏在密集的树林中等候战斗命令。

  尤广才是特务连连长,负责师部警卫,1944年8月,50师攻下密支那后,尤广才代表特务连的战士们请战并获准,负责沿公路正面进攻,遭遇了一场与日本士兵拼刺刀的肉搏战。“太惨了……”回忆起战友牺牲的往事,尤广才用手挡住了淌泪的眼睛,他眼睁睁地看着战友倒下,贴身号兵也被日军枪击身亡,“血不停往外冒”,他总觉得,号兵是替他死的,“狙击手瞄的是我啊。”70多年过去了,尤广才仍未能释怀。听闻347具烈士遗骸将回国,他老泪纵横,“这是我最痛苦的一天,也是我最高兴的一天。”

  ■ 揭秘

  散落的遗骸是如何发掘的?

  西北大学文化遗产学院的副教授陈靓,是此次遗骸发掘小组的负责人。今年4月至8月,他们在热带、亚热带气候中,在密支那北郊达贡区城乡接合处的现场,陆续发掘遗骸。

  “土壤饱水量高,对人骨保存极为不利。”陈靓回忆,当时雨季将至,发掘无法采用布探方法全面揭露,只能改用探沟试掘。她以诺岛家为例,“把他们家西南角的大芭蕉树设为基点”,随之向东开约3米宽、3米长的小探沟,向北方间隔1.5米再开一条小探沟,以此类推。最终,他们发掘出了葬坑294座,包括4座物品坑、2座动物坑、4座人与动物合葬坑。

  最难的是如何鉴定,由于墓地多次改建,遗骸保存状况欠佳。约有5%的遗骨完全酥粉化,无法收殓,只能收殓含有烈士骨粉的泥土。因此,在人类鉴定时,反映性别和年龄特征最有效的骨盆,特别是髋骨,很少保存下来。能够部分观察到颅面部特征的有34例个体,这个比例只占所有出土遗骸的10%。

  “选择保存状况较好的股骨、胫骨、肱骨、尺骨等四肢长骨中个数最多的,作为计数的骨骼进行拼接,之后再判断其侧别。最后根据人体对称性的常识,确定某一葬坑内的最小个体数,也由此判断了此次发掘遗骸数为347具,死亡年龄集中在20岁至25岁的青年段。”陈靓说。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黄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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