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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山诺苏人的纪念碑

2015年10月31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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姆乡民住屋庭院,墙上挂满黄澄澄的干玉米。
婚礼上,双方家支举行摔角比赛时,男童会被鼓励代表家支上场。

  《我的凉山兄弟》

  作者:刘绍华

  版本:中央编译出版社 2015年9月

  今年8月,一篇题为《泪》的凉山彝族小学生作文遍布网络,一时间,被冠以贫穷、落后、吸毒、艾滋等名号的凉山地区引发众议。同情者有之,不屑者有之,对凉山援助与否的两方观点各持己见。但我对该话题的了解,当时仅止于这起事件本身。之后不久,我在书店里偶然看到了《我的凉山兄弟》一书,扉页上作者刘绍华的一段话让我觉得,若非和凉山人真正生活在一起,若非笔力与见地俱佳,是写不出这样的作品的。而阅读的过程,果然让我颇不平静。

  刘绍华是来自台湾的人类学者,她书中有一句关于人类学的经验之谈可谓简明扼要:“田野调查果真是一连串的尝试和错误,偶尔穿插意外好运。”而她正是,独自深入凉山腹地某乡居住了整整一年,并于前后十年间做过多次短期探访,才从海量的访谈与观察当中捕捉到最有分量的一手材料,从长久的陪伴与磨合当中生出了对他者内化的视角,然后写出这部充满生命关怀与时代洞察的作品。

  书的开篇,作者便点出她的研究对象、作为凉山彝族的一支诺苏人,与席卷全球的现代性变迁之间密不可分的关系。这也解开了作者在涉入研究之前的疑问——为何这个偏远山区会同时成为海洛因和艾滋疫情的重灾区,与常见的流行病首先起于都市的现象不符?要理解作者的这个研究切入点,书中有一句话很关键:“晚近现代性时期中,往往由社会个体凭其个人感知,独自应对所有的机会或风险,而不是由家庭或社群等来做集体决定。攸关‘自由’和‘不确定性’的个体化或个人主义,实则已成为当代人的共同经验。”由此进入,作者不止看到了诺苏年轻一代的生存处境,更看到了他们的心灵。而这句话,也一下子拉近了我与这支深山族群的距离,原来在全球化的时空之下,他们的生命动机和轨迹与我的是如此相通——多么像失重的现代社会下的一群“自由粒子”。

  那么在作者的观察下,诺苏青年前仆后继流向山外,并从事吸毒、贩毒、偷盗活动,这其实是他们全情投入全球化浪潮、以生命试炼个体新价值的一场“成人礼”。然而代价是,他们不仅没有改变自己边缘群体的命运,反被拖入到毒品和艾滋病的泥沼之中。究其原因,便要检视诺苏所经历的现代化历程:由1910年左右鸦片的输入拉开帷幕,到20世纪50年代被国家集体主义脱胎换骨,再到1978年之后同时深受市场经济的冷遇和钳制。作者从凉山向时空的纵深放眼出去,通过分析诺苏青年萌动出的个人主义冒险、诺苏传统以亲族和宗教权威为支柱的社会组织、国家政治经济转型的地方影响三者之间的纠葛,呈现了诺苏灾难背后的成因,以及当下正在发生的整个社会变迁与时代动荡。说明诺苏社会在被抑制了其文化特性之后,年轻一代如何纷纷面向全球化的魔力感召,最后落得“看来无拘无束,却也随波逐流”的结果。

  作者的文字功力也很好,她的学术分析基于对现实的深入理解而非空洞的理论或意识形态立场,而她准确的概括能力又让那些冲击心灵的故事浮现出清晰的意义。她在论述范围的把控上、叙述重点的取舍上、感性与理性的平衡上也都做得很好,体现出一名优秀学者的克制力。她的书写留住了诺苏人的一段历史,并自称这就像在完成一场仪式、履行一个约定。而这本书,同样可以作为当代人用来理解自己的一面镜子。

  □书评人 叶樱

  本版配图选自《我的凉山兄弟》一书,由出版社供图,摄影/刘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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