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耀：一生事业未离善字

　　王振耀 （北师大公益研究院院长）

　　不让别人再经历同样的苦难

　　5年前，王振耀辞去民政部司长职务，组建北师大公益研究院。这位曾参与推动低保制度和自然灾害救助四级响应体系的官员，结束了22年的政治生涯。

　　5年间，一些事变了。过了60岁，他的白发一茬茬往外冒。但公益做久了，人也柔和了许多，他最近说得最多的是“好好好”、“行行行”。

　　他的一生都没离开“善”字。

　　生命里最深的记忆，是上世纪50年代吃不饱饭的童年。“你问我理想？我的理想就是：不让别人再经历同样的苦难。”

　　一生为官员生涯骄傲

　　一天，王振耀和妻子在街头散步，听见不远处两个路人的对话。

　　“嗨，大不了到民政局吃低保。”一位路人说。

　　在别人那再普通不过的话，把王振耀夫妻俩听愣了，随后，他俩的手默契地握在一起。

　　“老百姓(生活)有了最基本的保障，因为我推动的制度受了益。”那时还在民政部工作的王振耀有点欣慰。

　　这个情节已经过去几年了，他一直记得。

　　2001年，王振耀就任民政部救灾救济司司长，首抓城市低保制度的建立。

　　也就是几个月时间，2200多万城市低保对象就纳入了保障体系。

　　2200万，是个庞大的数字。“他们都不认识我，但又有什么关系？”王振耀说，就像那两个路人一样，民众并不知道制度推进期间所遇到的困难。

　　万事开头难，制度推进之初，很多地方的民政局长面露难色：“我们财政状况不行。”

　　王振耀一句话顶回去：“你是民政局长，不是财政局长。”

　　他把来京的地方民政干部“关”起来，对着摄像机，每人5分钟，做出一个月内将低保金落实的承诺。

　　“我还是做了一点事的。”回顾22年的民政部任职经历，王振耀这样总结，“完成这些事情，我觉得我一生都可以为之骄傲。”

　　辞官是希望做更多事

　　辞职那年，王振耀56岁。

　　壹基金的创始人李连杰和北师大的校领导一起去“挖”他，给的理由并不是薪水和待遇：“你在政府这儿，说话又不能太自由，想让你帮我们忙，还不方便，一会儿开会，一会儿出差。”

　　“你就别太瞧得起你这个官了。”他们劝他。

　　这句话，还真把他给说动了。对王振耀有莫大吸引力的，是公益。

　　谈到对公益研究院的组建，王振耀说，“到了合适的时间——社会和公益事业的发展趋向成熟，在这个节点开始研究，我认为会非常有意义，有成就感。”

　　辞官解印的消息一出，一时舆论哗然、猜测纷纷。他一遍遍说起童年往事：三年饥荒，河南鲁山，那时他不到十岁，曾一度饿得站不起身来，这种饥饿感与扫除饥饿感的欲望一直伴随到现在。在体制里，他已理想圆满，希望跳出来，有更大空间做更多的事。

　　就职北师大公益研究院的典礼前，徐永光拉上几个民间公益界人士请王振耀喝酒庆祝。初夏的小酒馆里，徐永光与他碰杯：“振耀，恭喜你，终于下海了。”

　　北大法学院的教授金锦萍不同意这个说法：“不，不是下海，振耀是上岸了。”

　　王振耀说，无论是“下海”还是“上岸”，都代表着民间对他的接纳。

　　一起“冻过来”的创业

　　研究院的第一个冬天，对于初创团队来说是难忘的。那会儿还没搬到如今敞亮的京师大厦，北师大在新街口的大帽胡同为他们租了个小四合院。雕廊画栋的，夏天美得很，但是没暖气，冬天风飕飕地灌，大家都手脚冰凉地看资料、写报告。

　　如今提起来，王振耀老说，我们是一起“冻过来”的。

　　最开始那两年，王振耀老爱用一个词，“创业”。他计划要做3件事：研究社会公共政策、培养公益管理人才、提供公益项目咨询。每个领域，都被他称作“战场”。

　　他跑到大凉山去做儿童福利项目。在村子里，他看到四壁空空的房子，孩子们吃住都和家畜在一起，没有电，甚至都没把椅子。尽管在民政部见过很多，他还是觉得难受。慢慢地项目做起来了，得到联合国的认可。

　　退休?不在日程表上

　　回头看这5年，他说自己很快乐。“该做的基本没落下，五年前的理想，在实现的路上前进了好几大步，远远超出我原来的想象。”

　　至于退休，还完全不在他的日程表上。

　　王振耀说：“在政府里，人在岗位时施展的作用是很大，但是离开了就不一定，换了主事者，一切都可能会变。但社会要是形成一套机制了，不会变，社会是不会退休的。”

　　白岩松曾在2012年为他写文章：“振耀兄辞官进校园，我是支持的。离开官场，他再无退休的可能，活到老，公益到老;更何况，他这样的人多了，在政府与公益、权力与社会、官员与公民之间，多了润滑与沟通，社会因此可以进步得更快些。”

　　“社会可以进步得更快些。”这正是王振耀未改的初心。

　　同题问答

　　1 新京报：你的理想是什么？目前实现得怎么样了？

　　王振耀：我经历过吃不饱饭的童年，不让别人再经历同样的苦难。这些年，我在实现理想的路上前进了好几大步，远远超出了原来的想象。

　　2 新京报：这些年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王振耀：最后悔的，可能是体育锻炼上弱了，最近这段和人谈得最多的是锻炼。我过去年轻时候很愿意跑步，这几年锻炼少了。

　　3 新京报：如果可以选择，你会选择让什么重现？

　　王振耀：重现更年轻的自己，为社会做更多贡献。

　　新京报记者 罗婷 北京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