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有造物主，他应该是个数学家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在逃离了考试指挥棒的抽打后，我竟然会通宵达旦地阅读一本数学书！这就是被称为“简洁庆典”的数学公式史话《无言的宇宙》。

　　《无言的宇宙》特点鲜明，用24个数学公式串起4000年的文明史。在科普书中使用公式，是很多科普作家甚至是大师们极其谨慎的事，连霍金都只在《时间简史》中使用了一个方程式。难道公式就那么见不得人吗？难道公式是阻碍人们热爱科学的鸿沟吗？在《无言的宇宙》中，达纳·麦肯齐大声宣布——公式是美的！一个伟大的方程如同书法般简练、如同炼金术师一般神奇，得来如此不易，解释的东西又是如此之多，改变我们对世界的看法，同时不受潮流影响、不受审查删改。

　　例如：“如果不存在狄拉克方程，宇宙中将不再有我们知道的物质，将不再有化学反应。这将是一个只有光而万物皆不存在的宇宙，是一个在创世纪第一句伊始便凝固不动了的宇宙。”所以这本科普书不但不避讳公式，而且还是以公式为主角。“如果我们试图讨论伦勃朗或者凡·高的作品，我们就必须看他们的油画。说到牛顿或者爱因斯坦，我们难道能够不去展示他们的‘画作’吗？”作者试图给恐惧公式的人架设一座桥梁。那些愿意理解数学本身的意义，也愿意把数学当做一种艺术来欣赏的读者，无疑会获得极大的乐趣。

　　麦肯齐深谙科普传播之道，行文严谨、环环相扣，又激情澎湃、诗意盎然。说到双曲线几何，作者说你要忘记从小到大养成的偏见：即欧式几何是物质世界“自然而然”产生的。其实双曲线几何也是自然的几何。作者用了这样形象的语言：如果你是一头鲸鱼，你在深邃的海洋里主要靠声音感受外界，在鲸鱼的世界中，两点之间最短的距离是声波走过的路径。对鲸鱼来说，人类称之为圆的东西实际上是直线。我们可以看到，世界上并非只有一个“自然”的几何，有蚂蚁几何（球面几何）、人类几何(欧式几何)、鲸鱼几何（双曲线几何），甚至我们也可以想象曲率随地点改变的几何：二维、三维甚至更高维的几何。麦肯齐不仅把方程视为科学工具，而且揭示数学如何解除我们头脑的束缚。

　　更让我震撼的是作者横跨古今告诉我们，数学不仅仅与我们生活于其中的这个宇宙有关，它是有关一切可能有的宇宙的，即我们生活于其中的这个宇宙，以及我们并不生活于其中的宇宙。如果你相信有造物主的话，这位造物主一定是位杰出的数学家！

　　《无言的宇宙》简洁之美还体现在对人物的勾勒上，寥寥几笔跃然纸上。爱因斯坦：顽童与预言家的结合体、是古往今来第一位摇滚歌星式的科学家。狄拉克：沉默寡言，如果在一次谈话中他说了两个词，那就算是情绪高涨了。

　　书中也简明扼要地讲述了陈省身跌宕的一生，他从被日本侵略的沦陷区逃离，赴美留学，战后重返中国，1949年前再次被迫离开。1984年退休后回到中国，致力于振兴“文革”期间备受摧残的中国数学。作者由衷赞叹：“陈省身的计算是一件惊世杰作”“他告诉世人，中国人能够在国际上成就何等伟业。”

　　全书结束于布莱克-斯科尔斯方程。该公式改变了华尔街，让全新一代交易家——通常具有数学或者物理背景，赢得了金钱，加强了市场的效率。但是完善的市场美梦未能成真。1987、1998和2007年，数学都未能驯服金融灾难。未来的数学能降伏老虎吗？这也许是一个需要新世纪的经济学家、金融工程师和数学家携手研究的问题。但可以想见，数学会越来越频繁地与其他学科融合。历史上，数学曾和物理紧密结合，未来数学会和生物技术结合，有一天也许可以利用数学来治疗癌症呢——想一想，还蛮激动人心的。□书评人 李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