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突击男生宿舍,300余学生挨个尿检;学校道歉称管理者负全部责任,会给学生改正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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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京报讯 昨日,网传“北京迷笛音乐学校男生宿舍300多名学生被警方突袭尿检,带走两车了”的消息引发关注。对此,海淀警方通报称,近日在某音乐学院查获16名涉毒人员,尿检呈大麻类阳性,16人因吸毒被依法行政拘留。
北京迷笛音乐学校称,此次发生此事件,迷笛学校的管理者应负全部责任并真诚道歉,学校也会给孩子改正的机会。
目前,学校课程照常进行,大部分学生在练习室有序练习。
最大涉事学生29岁
迷笛音乐学校校长张帆向新京报记者介绍,警方于23日上午带走9名学生,24日晚间又带走7名学生,其中最大的29岁。部分当时未完成尿检的学生在之后检测没有问题后归校,其余学生拘留三天。
张帆表示,学校会加强管理,同时辖区派出所也会定期对学校人员进行抽查,以杜绝再次出现吸食大麻的情况。
昨日下午1时许,校方在迷笛学校小礼堂召开全校会议,张帆在会上向同学说明了警方对学生进行尿检并带走部分学生的情况。他表示,学校的课程和考级不受影响,并呼吁学生遵守校规。
“学生初犯从轻处罚”
对于此事,北京迷笛音乐学校通报称,民警两次来到学校宿舍对学生们进行尿检,并分两批带走共10余位学生。学校办公室接到民警的电话通知称,因考虑到这些学生是初犯且改错态度诚恳,本着对他们批评教育的原则,这几位被带走的同学均被从轻处罚,他们将于近几日内返回学校。
发生此事件,迷笛学校的管理者应负全部责任并真诚道歉。学校也会给孩子改正的机会。
对于迷笛音乐节的举办会不会产生影响,校方称,迷笛音乐节从最早期举办时就倡导拒绝毒品的健康生活,每届迷笛音乐节的观众手册上都会有相关禁毒提示和主张。
校方盼望学生尽早回归学校,汲取教训继续学业,“因为只有音乐才是良药。”
■ 讲述
宿舍关门前突击 发杯子验尿
昨日记者来到迷笛学校探访时,学校可随意进入。很多学生在练习室练琴。
学校宿管杨老师向新京报记者介绍,学校只有一栋宿舍楼,共三层,均为6人寝室,住有300多名男生。24日晚近10时许,宿舍大门关闭前,突然来了十几位民警。警方进入宿舍后从三楼开始往一楼逐一检查。整个检查过程持续约2个小时,宿舍楼不允许人员外出只能进入。
“整栋楼全查,在宿舍里关上门,每人发一个小杯子当场尿检,验出来有问题和尿不出来都会被带走。”一名同学说,“好几个警察拿着警棍,紧张尿不出来的学生就被带到楼下。”
三楼的同学肖然(化名)表示,在等待尿检时,他由于紧张无法完成尿检,随后,他和多名同学被带到一楼洗手间。“如果还是尿不出来就被带回派出所了。”肖然说,他检查无问题后返回宿舍,几名无法确定尿检结果的同学被带上警车。
一楼某宿舍同学王林(化名)称,被带走的人集中在自己的宿舍,有5名同学当晚尿检出现问题被带走,昨日仍未返校。王林说,被带走的5名同学均为一年级新生,多为吉他班学生。
有舍友每三天吸一次 劝阻无效
对于吸食大麻的学生,学校宿管杨老师称并不了解情况,也未发现同学在宿舍内吸食或藏有大麻。杨老师说,按照规定,宿舍内不允许吸烟,每个门上和楼道内都贴有禁烟标识。发现吸烟者,第一次口头提醒,第二次予以罚款200元处罚。宿舍楼每晚10点查房后锁门。
编曲专业的大一新生李鑫(化名)则表示,他宿舍一位同学力力(化名)在当晚突袭检查前就已经被带走。李鑫称,力力是吉他专业学生,于半个月前告诉室友他开始吸食大麻,但大麻从哪里来的、在哪里吸食,他们并不了解。力力从未在宿舍吸过,李鑫和室友也没有在宿舍见过大麻。
“他说自己吸了大麻之后听音乐感觉完全不一样,能清晰分辨出一首曲子里的琴声吉他声,每个音调都放大了,特别明显。”李鑫说,“他以前不吸,来学校以后跟人学会的,好像是从三楼的同学那里学的,但是不知道他们去哪里吸。”
李鑫说,自开学以来,力力很少出校门,基本都在学校练吉他,24日下午,力力告诉室友要去帮人取快递,随后,力力的电话无法接通,至今未回到宿舍。
“当时好几个朋友都找不到人,心想出事了,没想到晚上警察就来了。”李鑫称,力力3天左右吸食一次大麻,每次都是临近宿舍锁门时回来,说自己又吸了,李鑫和室友曾劝阻未果。
■ 追问
迷笛学校是否需担责?
律师称学校未主动提供吸毒场所,无需承担责任
北京京润律师事务所律师韩骁称,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相关规定,对于吸毒人员,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二千元以下罚款,对于屡教不改的,可以按国家规定,实行劳动教养。念于本案中吸毒人员身份均为初犯,且改错态度诚恳,又是学生身份,因此公安机关对其进行了从轻处罚。
韩骁称,由于该案涉案学生均已成年,学校不存在主动提供吸毒场所等情况,因此学校在本次事件中不需承担行政或刑事法律责任。校长作为学校负责人,个人不用承担法律责任。
但韩骁提醒,此次事件发生在校园内,也暴露出学校禁毒教育的落后,存在对禁毒教育的重视程度不够、教育滞后、教育方法单一等问题。学校在加大禁毒教育力度的同时,还应与家庭、社会建立有效的联系,将禁毒教育延伸到社会和家庭,构建学校、家庭、社会全方位的青少年禁毒教育体系。
此外,教育专家指出,迷笛学校与初高中院校不同,学生大多为年满十八岁的成年人,已不受父母监管。要杜绝此类事件发生,除了学校加强管理之外,最主要的在于学生的自我要求,应对自己的行为负责,遵守校规和法律。
涉毒是否影响学生星途?
北京多家演艺公司曾承诺不录用涉毒艺人
此前,北京42家演艺公司签署《北京市演艺界禁毒承诺书》,承诺面向演艺人员开展法律法规宣传教育活动,并特别提出不录用、不组织涉毒演艺人员参加演艺活动,净化演艺界队伍。广电总局也下发通知称,对于广播电视播出机构,不得邀请有吸毒、嫖娼等违法犯罪行为者参与制作广播电视节目。
不过,记者发现,尽管有相关规定,在歌坛,吸毒后再推新歌的情况仍然存在,昨日李代沫就推出新单曲“谢谢你”。有律师表示,目前并没有在法律层面形成强制性措施,对于音乐圈这种相对封闭的圈子约束作用有限。
■ 背景
迷笛非首次涉毒 去年有人在宿舍被抓
北京迷笛音乐学校官方网站显示,这所学校是“经北京市海淀区教委批准注册的中国第一所现代音乐学校,1993年成立。作为中国第一所现代音乐学校,迷笛音乐学校被称为中国摇滚音乐的黄埔军校,为中国的现代音乐产业输送了大量人才。”
谢天笑、痛仰乐队高虎、逃跑计划乐队毛川等都是迷笛的毕业生。学校学制为两年,年满16周岁可报名。学生称同学多痴迷音乐摇滚,校园里不乏已三四十岁的学生。
此次并非迷笛音乐学校第一次与“毒品”联系在一起。据新华网报道,在2014年5月,警方就曾经根据举报在学校宿舍及周围抓获涉毒人员。
■ 追访
乐队贝斯手揭秘“大麻吸食圈”
四五个朋友一起抽,吸三口一传;不问“大麻来源”是行规
北京市禁毒委发布的数据显示,截至今年5月底,北京市登记在册的2.6万余名吸毒人员中,35岁以下青少年达到2.2万余人,比例已高达88%。
一位曾经吸食大麻近十年的地下摇滚乐队贝斯手田野(化名)坦言,大麻点燃后不吸就会熄灭,大多是四五个人彼此信任一起抽,三口一传。传递,让大麻吸食者的隐秘圈层层扩大,吸食大麻现象在乐队中较为普遍。
此外,一位曾经留学美国的学生表示,学生们会把抽大麻当作社交的一部分,就像“抽烟”一样。有很多留学生周末聚会时会吸食大麻,毒品成为他们展示信任和亲密程度的工具。
吸完大麻写出第一张专辑
田野今年28岁,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单眼皮,身材魁梧,小腿处蔓延着一大片文身。
接触大麻那年,他刚满18岁。初衷是为了抽大麻减肥,后来发现体重并没减轻,但这不妨碍他对大麻着迷。“呼叶子”(抽大麻)的习惯,他持续了近十年。
身为一个地下摇滚乐队的贝斯手,在排练室,昏暗的演出后台,或是封闭的房间,他常跟信任的朋友聚在一起,取出110厘米长、白色近透明的长方形烟纸,放上一些被剪碎的大麻,搓卷成一根细细的烟。舌尖一舔,用拇指和食指封起烟纸边缘,点燃后,吸三口一传,递给下一位。
大约一个小时,他们会默默陷入一种恍惚迷离的状态,这种兴奋被田野唤作“起飞”。起飞时,他们的形、声、闻、味、触五感放大。在“放大”的状态下,田野创作出乐队的第一张专辑。
不能随便询问“大麻来源”
20多岁时,田野抽得很频繁。那时,他主要通过网购的方式获得大麻,不过,后来查得越来越严,已经不能从网上买到了。
大麻并不是普通的植物,在极其私密的室内,或者是远离喧嚣的郊外,它代替了社交场合中的酒精和香烟,成为一些人娱乐消遣的特殊方式。由于大麻点燃后不吸就会熄灭,需要一直吸。大多是四五个人彼此信任一起抽,三口一传。传递于是让大麻吸食者的隐秘圈,如水中涟漪般层层扩大。
在这秘而不宣的圈子里,田野见过十五六岁的年轻学生和30多岁的上班族,没有年龄、职业的限制,没有社会阶层的区分。
“呼叶子”的人里,什么性格的人都有。出于安全的考虑,更多人愿意低调隐藏自己,但也有些人很高调,彰显自己是“圈中人”的身份,这又会吸引一些好奇心强的人。
圈子里也有既定的游戏规则,不能随便询问别人大麻的来源,这样的行为被认为“不懂规矩”,也极少有人透露自己的大麻从何处买来。
田野对此很慎重,“被抓到就是治安拘留15日,类似赌博一样的性质。但如果是贩卖就是刑事案件,跟设赌局一样,要被公诉。”随着时间推移,他发现这个圈子变得越来越小。
风声变紧了,田野发现一些贩卖大麻的人在圈中突然消失,而一些“呼叶子”的炫耀者很快“进了局子”。他听一些朋友聊天,提到有警察不时在各个娱乐场所出现,有人甚至会被拍拍肩膀,要求配合尿检。
好友入狱后决心戒大麻
2014年年底,田野最好的朋友因被人供出吸毒而身陷囹圄。这让他彻底断了大麻。
告别圈子之后,田野更多思考人性和未来。他要等好友出来,因为他们曾是同路人。田野不愿朋友或自己再重蹈覆辙,“放弃友谊和自我,那跟瘾君子有什么区别?”
大麻能带他们走进天堂,也能让他们坠入地狱。田野见过在大麻过量刺激下,喝一瓶酒就上头的兄弟,毫无知觉地连续喝两三瓶,吐到不省人事。也见过有人抽大麻后,染上硬毒品变成十足的瘾君子。“没有自制力,碰了大麻之后就碰冰毒,碰了冰毒碰海洛因,这是最糟糕的。”
失去控制就是“作死”,田野至今心有余悸。他曾在断了大麻之前的某次聚会上,与好友误食LSD致幻剂。药效上来后,他们什么都干不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大脑完全被麻痹,好像在另一个空间,视神经受到干扰,看都看不到。”他的朋友则咆哮着冲到凌晨的街道上,差点砸了马路对面的饭馆。
“后来那朋友也被警察摁了。”田野选择“降落”,他决心戒除呼叶子的习惯后,在近十个月的时间里,没有再碰过大麻。他称自己没有戒断反应,但他迷上了槟榔,演出前总要嚼几颗。“这个总比烟好吧。”
留学生将抽大麻当社交
在一些留学生中,吸食大麻成为大家社交的一部分。
2011年,王宇(化名)在美国接触大麻,平均每月抽一次。他把抽大麻当作社交的一部分,就像上大学几个月之后学会抽烟一样。“如果大家都在玩,你跟他们不在一个频道上,是不能融入的。”
王宇说,在美国,有很多留学生周末聚会时会吸食大麻和致幻剂,毒品成为他们展示信任和亲密程度的工具。王宇认为,他迷恋的不是吸食毒品后的感觉,而是朋友间的信任。
第一次接触,是位美国朋友给他一块含有大麻叶的饼干,对方问他:“你想要嗨吗?”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王宇吃下四分之一。之后他跟朋友开车参加金属音乐节,帮朋友吸了一半大麻。一小时后,他开始飘。
到音乐节现场听歌时,王宇以为自己的表停了,时间似乎静止在晚上7点47分,他只记得反复看表,又忘了变化的时间。王宇跟朋友玩起自拍,每张照片都咧嘴大笑,瞳孔放大到极致。到最后,这种感觉强烈到天旋地转,让他不得不躺下来。
王宇后来才知道,他服用了普通剂量的三倍。那种感觉持续了20个小时,一直到音乐节结束,他仍然没有清醒。第二天在一片混沌中醒来,“嗨”的感觉逐渐褪去,王宇在理智回归的时候怅然若失,他头疼了24小时,陷入无尽的失落。
“很不开心,挺没劲的,说实话我觉得之前所有的快乐都被预支了。”王宇说,要想保持开心的感觉,就得继续“呼”,这是恶性循环。
八个月前,王宇回国了,他不再碰大麻和致幻剂。
“禁毒是绝对必要的,”王宇坦言,大麻和致幻剂作为诱导性毒品,不仅违法,还引起人的心理痴迷造成生理成瘾。他明白用毒品预支快乐是个无底洞,“一旦沾上,这辈子就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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