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中和礼制下的中庸文化

　　厅堂是重要的公共空间，家具的陈设首先体现出主人的社会地位、家庭地位，其次才是使用功能

　　在古人思想中，建筑与家具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不仅仅因为同古代建筑一样，古典家具的传统用材为木材、都采用“木架结构”，而且两者的造物观念、规制礼俗也有不可分割之处。具有多重功能与属性的“厅堂”，其家具的陈设布局，不仅需要满足日常生活需要，还受到了封建礼制、传统民俗、中式礼仪、文化审美等多重影响，在使用与传承的过程中，厅堂家具也表现出多种特色，蕴含着中式古典文化中室内陈设装饰的哲学。

　　建筑中的尊者——厅堂

　　民间有俗语“家具是房屋的‘屋肚肠’”，建筑的形态与规制，也决定了内部家具随时代、地域的变化而改变。建筑与家具之间的关联，在诸多地方可以看出：家具秉承中国传统建筑以木结构为基础，汲取建筑榫卯技术精华，发展自己的一套榫卯体系；古典建筑一般由梁和柱构成，传统家具也效仿了建筑“梁柱”结构，发展为“立脚”和“横枨”；此外，建筑上的“雀替”与家具上的“牙子”、建筑上的“台基”与家具上的“托泥”、建筑上的“须弥座”与家具上的“束腰”，在形态、功能上都有相似之处，可以看出，家具的结构、形制、装饰可以看作古典建筑的“缩小版”。

　　既然研究古典厅堂的室内陈设家具，厅堂的作用不得不提。在明清时期，无论是江南士大夫的文人厅堂，还是北京四合院内的重重院落，抑或是长江中下游的平常人家，其厅堂的功能也大同小异。大约自周代开始，我国就形成了“前堂后寝”的殿堂平面格局。传统的厅堂除了具有现代客厅的待客、议事功能外，还承担着供奉神灵、祭奠祖先、婚丧大典、节庆宴饮等活动，只不过根据不同地域、不同建筑功能的使用习惯，某些功能会更为侧重。总体来说，作为一个大家族活动的公共空间，厅堂在住宅建筑中具有重要地位。在建筑整体布局上，厅堂往往坐北朝南，位于建筑轴线的中心，其他空间围绕其营建，是整体建筑中最为重要的位置。

　　从厅堂在整体建筑中的位置就可以看出，建筑的布局体现出社会家族生活中的礼制秩序。以大家族为单位的社会中，厅堂是重要的公共空间，其家具的陈设首先要体现出主人的社会地位、家庭地位，其次才是使用功能。一般在厅堂的家具陈设中，最常见的格局北墙上是“太师壁”， 墙面上是一幅中堂画，两边附有楹联，下面靠墙是一条长条案，其上设有祖宗的灵位、神灵塑像和各种礼仪用具，或者陈放砚屏、花瓶等装饰用品。条案前以八仙桌为中心，两侧布置扶手椅。沿中堂轴线，两侧摆有椅子和茶几，各一排或两排，主客、尊卑、上下等次序等级一目了然。在有的厅堂空间中，有的多一张八仙桌，为家族内部聚集起居活动使用。

　　厅堂家具中的民俗意味

　　在厅堂家具中，使用最多的家具类型便是椅子。在明代两代，厅堂内常常使用的坐具包括圈椅、官帽椅、靠背椅、玫瑰椅等多种形式的椅子，随后又衍生出交椅、宝座等。据摆放的位置和主人的喜好，椅子有多种不同的形式。官宦人家一般放置太师椅，尽显功勋威仪，文人则多设官帽椅，清雅朴素。

　　位于厅堂八仙桌两侧的椅子，是主人就座的位置，也是厅堂礼制秩序中最为尊重的位置，这个位置的椅子往往是官帽椅。据故宫博物院研究院胡德生所著的《古代的椅和凳》一书介绍，官帽椅又分南官帽椅和四出头式官帽椅，两者在外形上没有太大差别，南官帽椅的特点是在椅背立柱与搭脑的衔接处做出软圆角，而四出头式官帽椅椅背搭脑和扶手的拐角处是通过立柱后继续向前探出，尽端微向外撤，并削出光润的圆头。官帽椅坐起来并不舒服，其靠背板与座面多呈直角关系，人只能正襟端坐；此外，坐板与地面的高度、坐板前缘与后靠背的尺寸都偏大，必须“正襟危坐”才能保证身体平直。从官帽椅的外形，可以看出儒家思想对于经典礼仪的苛刻要求。

　　到了清朝，太师椅成为厅堂中的主要用椅，成为中上家庭中必备的家具。太师椅实际上也就是扶手椅，其最显著的特点就是连成一体的屏风式靠背和扶手，形成一个三扇、五扇或多扇的围屏，靠背板、扶手、椅面互为直角，靠背板中间的一屏最高，有时微微向后撇，起到托首的作用。样子庄重严谨，用料厚重，宽大夸张，装饰繁缛，彰显了主人的身份及地位。

　　置于厅堂两侧的椅子以靠背椅为主。靠背椅只有后背而无扶手，分为一统碑式和灯挂式两种，一般供来客就座，或供晚辈在厅堂吃饭时的坐具。此外，还有玫瑰椅，其椅背通常低于其他各式椅子，和扶手的高度相差无几，一般放置在窗户下面或桌子的两边，有的不用桌案，双双并列，甚至不规则地斜对着，摆法灵活多变。而同样作为坐具的交椅，因为更注重使用功能，往往不登“大雅之堂”，不在厅堂里出现。通过这些椅子坐具的形制和摆放位置也可以看出厅堂的礼制，严格遵守长幼尊卑的秩序。我们可以这样说，在一般的家庭里，扶手椅位置最高，靠背椅次之，玫瑰椅最低，而圈椅和交椅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坐具。

　　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厅堂

　　随着时代、地域的不同，厅堂陈设也在不停地变化，具体体现在家具的特点上。作为室内陈设的灵魂，家具的形制、装饰特色反映出时代的特点，不同文化背景下，由于家具本身用材、风格、色彩、装饰物的不同，厅堂也呈现出不同的风貌，更反映出当时的政治、文化和社会背景。

　　例如江南的厅堂，往往建造于文人雅士居住的园林中，在陈设装饰上，在中规中矩的对称设计之外，也体现出浪漫的文人情怀。江南古典园林中的厅堂，其正中往往悬挂中堂书画，两侧配以堂联，如果房屋内有立柱，柱子上也悬挂着对联。为了减少对称设计的沉闷感，在装饰小件上也有所创新。中堂条案上的装饰物有瓶、钟、石、镜、花等多个种类，而且摆设并不必追求左右对称，显得比较随意，成为室内陈设中的活跃元素。

　　再例如，厅堂的陈设也随着时代变化而变化。清代的居室陈设样式与明代相比变化不大，但家具在造型艺术风格上截然不同更为典雅华贵、雕饰精细，在造型上用料厚重、更具气势。清式家具用材的总体尺寸较明代宽大，相应的局部尺寸也随之加大，其家具装饰也雍容华贵，与明式家具的朴素洗练形成鲜明的对比。

　　而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虽然保证了中堂、“一桌两椅”的对称设计，但是更增添家具的实用功能。在北方地区，一般人家的厅堂往往与炕在同一空间，在保证基本设置上，家具也有所替换。北京皇林苑古典家具有限公司董事长杨燕回忆小时家里的陈设：“正屋一进门，便是一张方桌，两边是闷柜，可以当椅子用，打开盖子还可以储藏东西；方桌后面是一张条案。门两边分别摆着三联柜和卧柜。右边靠墙便是一张大炕。当时家家户户都使用这样的家具。”可以看出，一般厅堂使用靠背椅被“闷柜”代替，并增加了收纳功能的橱柜。

　　古代厅堂陈设

　　条案上的装饰

　　除了家具，厅堂内各种装饰物的陈设，也是体现厅堂特色的画龙点睛之物。一般而言，装饰物一般体现在条案、挂画上。条案上，往往摆放的有香炉、烛台、花瓶、插屏、植物等。时代近一些的则镶一块玻璃水银镜。瓶和镜谐音“平”、“静”。在北方家庭，条案上还放置掸瓶和帽筒，都是瓷器，一个插鸡毛掸子，一个架官帽。

　　南方一些地区习惯在条案上祭祀先祖，或摆有神龛。神龛大多由香案和牌位组成，案上摆有香炉，香烛、香碗、香柱、灵牌等祭忌用品。

　　在江南文人雅士的条案上，多是表现文人志趣的精巧之物，也更为贵重。例如瓷器、观赏石、钟表、青铜器、太湖石等，彰显主人的时尚品位。装饰物与家具主次分明而又互相依托，并最终共同形成厅堂陈设的古雅格调。

　　厅堂其他家具

　　榻“榻”是古代的一种坐具，其面板呈长方形，大多四面无围，所以又有“四面床”的称呼。我们常看到置于厅堂的有罗汉床、贵妃榻等。在有的厅堂里，主人把罗汉床陈设于厅堂待客，中间放置一几，两边铺设坐垫，权当现在的沙发；而贵妃榻专供妇女憩息，榻面较狭小，是榻中极为秀美的一种，其用料也极为讲究。此外，还有湘竹榻，又称湘妃榻，采用潇湘竹、斑竹制成。与榻相比，床上彩绘雕刻显得雍容华贵。在南方地区，由于天气炎热、暑气重，贵妃榻也很常见，常常横置于窗下等位置。由“榻”演变而来的多种卧具，有的也陈设于厅堂之上。

　　屏风屏风是中国历史上出现最早的家具之一。中国古代建筑很少泥墙隔断，屏风陈设于室内的显著位置，如大殿、厅堂等，起到分隔、美化、挡风、协调等作用。在传统的建筑结构中，有的厅堂两侧为卧室，是主人休息的场所，各式的屏风便起到保护隐私的作用。

　　博古架书格、博古格等架格类家具由箱柜发展而来。书格是专门放书的架格，与书橱的区别是不设门，四面透空，只在每层两侧及后面各装一道围子，使书册摆放整齐。架格中间一般要安两个抽屉，是为加强整体框架的牢固性，同时也增加了使用功能。博古格也叫“多宝格”，专为陈设古玩器物，到清代中期才兴起。格内横竖不等、高低不齐、参差错落的空间，打破了横竖连贯的格调，开辟出新奇的意境来。博古架除了有收纳书籍的作用，也起到隔断作用，表现出主人的雅致情趣。

　　花几在厅堂条案的两边，往往放置较高的花几，一般桌案要高，上置花瓶、盆花和盆景，有的摆放其他物品，形式有方、有圆、有六角、有八角，工艺都比较精致，放置室内甚觉雅趣。在厅堂花几常常一对出现，维持对称平衡格局。

　　现代厅堂陈设

　　古典元素 点到即可

　　古典装饰元素随着时代也传承下来。很多家庭选择明式家具、明式装饰来装点客厅，与传统的厅堂设置不同，当代客厅中的中式元素更多是装点，而非主角。在装饰时，要合理安排，才能在吸收传统精华的同时，又不让空间太杂乱。

　　首先，购买古典家具时，最好先对自己的各个房间有充分了解，有具体尺寸的平面图最好。这样在挑家具的时候基本可以知道摆放的效果；其次，在布置传统家具时，家庭整体的布置要尽可能精简，尽量在一个空间保留完整的风格，如果东西太多太杂，反而“四不像”。在摆放家具的时候，要注意配合灯光等效果，在灯影中凸显家具的神韵。第三，如果家里不想完全效仿古代风格，可以选择使用一两件家具来搭配，例如在沙发旁边置放一两张圈椅，在玄关处摆放一张条案，点到即可。

　　此外，在装修时，如果家里古典家具居多，硬装应以简洁为主，墙壁、地板颜色采用白和浅米黄。配套古典家具时，局部陈设最好搭配花瓶、奇石等工艺品，墙壁上挂上字画、对联、窗花等等，既能充分显得有文化艺术氛围、又能显得漂亮和大方。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冯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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