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心有所念，便能与物通心

　　我经常羡慕那些有一技之长的人，他们把爱好磨炼成技艺，通过一种媒介，或文字、或画笔、或刻刀，游刃有余地创造出美；而他们自己，则在这种得心应手中收获着自由的喜悦。我觉得他们是世上最幸福的人。《造物有灵且美》就讲了15个关于手艺人的故事。

　　《造物有灵且美》的作者赤木明登，自己即是一位手艺人，他是日本当代有名的漆艺家。他为了追问什么是“美”，也为了从同行身上获得指点，采访了各类手艺人，领域涉及木器、造纸、陶艺、染色、料理、服装等。阅读时我发现，他的关注点更多地放在了造物的用材上，而不是造物的工具上，这也许因为他们已经是一群手握工具的人了吧？工具已融入他们的日常。

　　那么什么是手艺？手艺就是人的心灵与自然材料的互动。在这种互动中，人不仅发现万物里的美和丰盈，也看到自己的内心。关于前者，书里的手艺人几乎都有相似的经验，他们从感知一块布料、一片木材或一样食材本身的特性出发来构思造物，正如陶艺家内田钢一说：“一个人只要心有所念，便能与物通心，继而借着物之力再推陈出新。”在手艺人的世界里，万物都是有灵的，美就在对物之情态恰当的表达里得到呈现。物在人的打磨痕迹中表现独特的气质，这种气质就是美的根源。

　　造物还像一面映照内心的镜子。染色师望月通阳说：“我现在一直在做自己，但慢慢感觉到了极限……造物的真意在与自我的对峙里，也在超越自我的心力上。”手艺需要长时间的磨炼才能臻于炉火纯青，在此之前则要不断遭遇瓶颈的考验，所以造物也是一个历练心手合一的过程，直至达到心的自由无碍。而当心离于造物本身，被种种杂念捆绑时，也会毁了造物。比如作者赤木明登，就曾因急于找到自己的艺术风格而丢失了对工作本身的专注，变得茫然无措。坂田敏子则告诉他：“不勉强自己，不为难自己，慢慢地一心一意地做好当下力所能及的事就好。”既悦纳自己又提升自己，这就是造物教我们的。

　　赤木明登让我们看到造物的有灵且美，也让我们看到造物如何锤炼和涵养人心。这在工业时代的今天虽远离我们，却仍是我们心底本能的渴望。不过赤木明登如果能少谈一点抽象的哲理，多做一些感性的描述就更好了，正如他自己所说，美是无法下定义的；或者如木器师新宫州三所说，这件木盘只要大家觉得好看就足够，至于技法可以不必说破。

　　□书评人 叶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