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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时间聚会》:李宏伟的异质性写作

2015年12月20日 星期日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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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时间聚会》是青年作家李宏伟近些年的中篇集,收入《哈瓦那超级市场》、《假时间聚会》、《并蒂爱情》、《僧侣集市》、《来自月球的黏稠雨液》等5个中篇小说。很奇怪,我一想到李宏伟这个作家,首先感到的居然是一种阴郁的气氛,我甚至会想到一个场景,一个穿黑大衣戴礼帽的中年男子靠在临街的窗户边,喃喃自语地打量着这个世界的末日——他像一个监视者,但在某种意义上,更像一个我们这个时代的梦游症患者。

  其实熟悉李宏伟敦厚踏实的人都会知道,这是个错觉。或者说,我的感受完全来自于李宏伟作品的建构,他是这样一位作家,在作品中呈现的气质远远丰富于现实中的气质,并以分裂的形式,呈现着我们这个时代精神生活的非统一性。

  作为70后生人,李宏伟很少被归为这一代际的典型成员,其主要原因,可能就在于他与整体的写作潮流有一种强烈的疏离感。他更重精神内景而非日常琐碎,他更热爱复杂的综合而非简单的故事陈述;他通过这种疏离感锻造了自我的个性和形象,他走了一个“更危险的窄路”——在精神的纵深之处,他试图用文学的方式来描绘总体性的人文图景,虽然最后,这一图景不得不以碎片的方式收场。

  虚构创造的新世界

  李宏伟的写作里面有强烈的虚构意识。李宏伟的作品一看就是“假”的,和我们现实没有对位的关系,《并蒂爱情》里面的两个人身体长在了一起,这并不符合现实的逻辑,《来自月球的黏稠雨液》写的是世界末日的故事,这个世界也很难说就具体存在于我们的日常生活世界。但是这些作品读后不会觉得“假”,恰恰相反,我们会觉得那是一种真实的情绪、状态和境遇。这是一种极大的可能性,它从日常的逻辑里衍伸出来,指向了日常世界以外的另外一个世界。这正是真正的虚构的力量,通过这个虚构,李宏伟创造了一个新世界。李宏伟曾引用纳博科夫的话说:“我是作家,不是邮递员”——邮递员的作用在于传递,而作家的功能在于创造。现代小说的本质,如果从福楼拜算起,就是创造一个新世界、一个全然不一样的世界,同时这个新世界又内在于我们,是从此时此地的历史情境中生发出来的,以“同构”但不“重合”的形式彰显着异质性的可能。

  李宏伟的作品有自觉的结构意识和宏大的总体性视野。他善于使用大量类似于调查报告、书信、注释这些前文本来丰富他小说的容量、节奏和声音,其目的,无非也是为了改造、甚至扭曲单一的现实书写,在纵深的层面上将现实世界和想象世界立体化。在早期的长篇小说《平行蚀》中,这种结构意识已经非常自觉,但在结构的安排和处理上,还略微显得生硬。在近期的一些作品中,李宏伟的小说结构越来越自觉和成熟,以《假时间聚会》为例,这篇小说的核心故事其实相对简单,但是小说采用了分镜头的电影叙述方式,小说中的主人公王深在“假面”和“镜头”的逼视中洞开自己的记忆之门。如果没有这种类似于罗伯格里耶《嫉妒》中的镜头结构,这个小说就只是一个平常的少年恋情。但正是李宏伟综合的结构意识,这个故事被改造并升华了,当然,这两者(故事和结构)之间有时候会产生某种断裂性和错位感,只有在李宏伟那些最好的小说里面,这两者才水乳交融。

  重新想象一种新的小说书写方式

  但李宏伟并非是一个幼稚的形式主义者——形式主义者的幼稚在于认为形式可以完全独立且自动产生意义。李宏伟所有的结构既有其现实的起源,比如《并蒂爱情》中的新闻报道,它直接来自于我们这个全媒体时代的表达。更重要的一点是,他指向一种现实感,这一现实感不是对既有现实的还原和复制,而是一种认知和理解,它在精神的层面甚至是无意识的层面回应着我们的现实。《来自月球的黏稠雨液》中被分区管理控制的社会,不正是我们当下世界的一种无意识存在吗?

  这个时代的匮乏——生活的匮乏和精神的匮乏——要求我们重新想象一种新的小说书写方式。不是在既有的小说框架和现实关切中去填充一些故事的软材料。而是敢于硬碰硬,把既有的小说模式彻底换了,重新解放我们的想象空间和书写方式。从这一点来看,李宏伟的异质性书写,恰好是我们这个时代急需的一种书写方式。□杨庆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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