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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通纳》复活记:一部小说的传播史

2015年12月26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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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爱德华·威廉斯
《斯通纳》各种版本。
《斯通纳》各种版本。
《斯通纳》各种版本。
《斯通纳》各种版本。
《斯通纳》各种版本。

  和很多作家一样,英国著名作家朱利安·巴恩斯常常会收到各种渠道递来的新书,必须得实话实说,这里面的大部分图书他是没时间逐一阅读的。2013年3月底的某日,巴恩斯又收到了一个包裹,来自他的出版商Vintage,包裹里有一本崭新的平装书,腰封上写着Vintage Williams。

  Vintage出版社有一个出版系列,以出版社名称和作者名字来命名,所以,显而易见的,巴恩斯明白了腰封上的第一个单词,却不知道另一个单词里的Williams到底指的是谁。这实在是太常见太普通的姓氏,就连网坛碰见这个姓的时候,我们不是还得用大威和小威加以区分吗?巴恩斯脑海中闪过了Raymond William(雷蒙·威廉斯,马克思主义文化批判家)、闪过了William Carlos Williams(威廉·卡洛斯·威廉斯,美国后现代主义诗歌鼻祖)、闪过了Rowan Williams(罗恩·威廉斯,剑桥大学莫德林学院院长)……直到他看到书籍上的名字——John Williams,或许此时的巴恩斯会觉得这个名字更有迷惑性?毕竟如果把这个名字放到网络上搜索,出来的不是那个电影音乐作曲家,便是那个古典吉他手,除非你肯把这本书的名字一起录入搜索框——Stoner(《斯通纳》)。

  好吧,这个时候巴恩斯得承认了,这位已经去世20年的美国作家他从未听闻过。而这本他拿在手里的小说,早在上世纪60年代就已经出版过。爱尔兰小说家约翰·麦加恩的推荐导言成为了巴恩斯继续阅读这本书的动力,他开始喜欢上威廉斯干净冷静的文笔,一页又一页读了下去……

  1965年

  威廉斯 我唯一确信的是这是一部好小说

  《斯通纳》初版的出版时间正是半个世纪前的1965年,《纽约客》在自己的“书讯简介”里还进行了简单的介绍。这本书的出版过程和书中的故事一样,并无太多波澜,似乎亦无承载太多期待。威廉斯的经纪人玛利亚·罗德尔还在图书出版前提醒他“期望不要太高”。威廉斯在回信中也表示,自己绝无幻觉,“我唯一确信的是这是一部好小说,如果假以时日,甚至可能被证明是很有分量的好小说。”当然,这样的话文学经纪人们大概也是听得多了。

  “严肃,优美,极富感染力。”一年后,终于有人为《斯通纳》发声了,美国社会文化批判家欧文·豪在《新共和》杂志上写了一篇书评。但是书评还未见刊,这本书已经处于快被人们遗忘的边缘了——因为销量不佳,《斯通纳》没有再加印。“这种现实主义的东西并不符合当时的社会潮流。”埃德温·弗兰克(Edwin Frank),这个在约半个世纪后,再次把《斯通纳》带回公众视野的美国出版人兼诗人是这样分析的。他认为,在上世纪60年代,在《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成为文学焦点的时代,《斯通纳》的风格显然与人们关注的文学并不相符。

  1973年

  斯诺 这本书为什么居然默默无闻

  和《斯通纳》里的主人公斯通纳一样,威廉斯也曾在大学任教,长达40年。与斯通纳不同的是,他的著作比斯通纳更多。威廉斯一生出版了四部小说,《斯通纳》是其中的第三部,当《斯通纳》在当时看似销声匿迹之后,他的最后一部小说《奥古斯都》在1973年出版了,而且获得了一些世俗的肯定——摘得了美国国家图书奖。但是威廉斯却没有出席颁奖典礼,此后,他再也没有出版过任何小说,直到1994年离世。《纽约时报》在威廉斯的讣告里强调的是他学院里的身份,而小说家这个身份并没有受到太多重视。

  人们有一种关于《斯通纳》传播的说法,认为这本书之所以在过去50年里并没有彻底被遗忘,要归功于地下文学圈的读者,这些人通常是大学生、资深书迷以及业内行家。这让这本书虽然绝版,却以一种口碑传播的方式流传了下来,一个人阅读之后传给了另一个人,甚至期间偶尔还会被一些重要的文学刊物所关注,这也让之后的事成为了可能。

  就在《奥古斯都》在美国出版的那一年,《斯通纳》在英国公开出版了,学者C.P.斯诺在读完后不解地问道:“这本书为什么居然默默无闻?英语文学作品——乃至放眼整个文学界——鲜有能抵达这本书作为小说艺术展现的人类智识的高度。”

  1995年

  阿尔蒙德 书呆子研究生聚会上的偶遇

  斯诺是《斯通纳》传播链条上的一环,这个链条上还有其他的人,其中也包括了威廉斯本人。当美国作家Dan Wakefield在一次讲座上亲耳聆听了威廉斯对《斯通纳》章节的诵读后,他在讲座一结束就立即想办法弄了一本来读,“那天剩下的时候我都用来看这本书。”他说,在抑制的激情下他感受到了极其生动和动人的感染力。之后他还在《犁》杂志上发表了一篇书评,那是1981年的事了。

  时光继续推进,在威廉斯去世后的第二年(1995年),作家史蒂夫·阿尔蒙德(Steve Almond)在一次“书呆子研究生聚会”上,被一个朋友拉到一边,硬是被塞了一本小说,是的,那是一本流通了不知道多少手的《斯通纳》。朋友给他书的时候和他说“We were both stoners”,阿尔蒙德将这句话理解成了,“咱俩都是瘾君子”(STONER,英语中有“瘾君子”之义),于是以为这是一本关于吸毒的书。当然,翻开第一页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理解错了,但他确实如瘾君子般被威廉斯的文字迷住了。

  接下来是美国NYBR书系总编弗兰克的正式登场,这中间又隔了差不多十年,弗兰克从自己的一个书店老板朋友那里听说了这样一本书,从读完、买版权到出版,所有的事情一气呵成。那会儿他还不知道这本书已经绝版了41年,人们只能靠借阅卷着边的老版本私下读着这本书,“但这种书你总归不会错过”,“从一个方面说,是向一个极其平凡的人致敬,但另一方面,又是向一个极其非凡的人致敬。”2006年,《斯通纳》在美国再版了。

  2015年

  威廉斯 假以时日,可能被证明是有分量的好小说

  《斯通纳》在美国“复活”后,并没有将影响力迅速波及至欧洲,直到安娜·加瓦尔达(Anna Gavalda)偶然读到了英文版。加瓦尔达是法国知名的畅销作家,她推荐自己的编辑买下《斯通纳》,还亲自操刀翻译。这本书在法国获得巨大成功后,麦克尤恩的推荐和科伦·麦凯恩的溢美让它的成功继续蔓延到了英伦,麦凯恩可是先后买了五十多本《斯通纳》送人呢。

  接下来,我们可以用数据说话。荷兰半年内卖了12万册《斯通纳》,德国半年里卖了5万册,2013年12月的时候,已经有21个国家购买了《斯通纳》的版权,在以色列、意大利和西班牙等地,这本书都位居排行榜前列。而现在,在《斯通纳》再版后的第十个年头,它终于来到了中国。

  再一次将《斯通纳》带回公众视野的弗兰克说:“这本书把焦点投向了这样一种人的生活——他非常非常平凡普通,但在另一意义上,可以像任何人的生活一样十分丰富。”在《斯通纳》中文版的腰封上,则写着“第一眼故事,第二眼经典,第三眼生活,第四眼自己。”人们对《斯通纳》有着自己不同的释义和解读,而半个世纪前,威廉斯的那句“我唯一确信的是这是一部好小说,如果假以时日,甚至可能被证明是很有分量的好小说。”如今读来,也更多了一份光芒。

  撰文/新京报记者 姜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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