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14:书评周刊·儿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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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健灵“下山”:给小小孩写故事的背后

2015年12月26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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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心小米系列(拼音美绘版)
作者:殷健灵
出版社:贵州人民出版社
出版年:2015年11月

  谈创作 退回到自己的幼年

  新京报:当初是怎么动念写这样一部成长型的小说的?

  殷健灵:是因为蒲公英童书馆的颜小鹂。2010年的时候,我当时正在空白期,没有写什么东西。颜小鹂说现在低年龄段的小说是空白,你不要尝试一下吗?她觉得低年龄段缺少好的作品,当时都是搞笑类的图书充斥市场。这个符合了我喜欢挑战的性子,最开始写的时候我也曾经想是不是要虚构一个这样的学校?整整构思了大半年,因为没有创作激情,那大半年我推翻了一个个构思。直到最后我退回到自己身上,回到自己的幼年,我才发现这些东西是凝聚了我的真生命的。真正的文学作品一定是压抑心底许久的东西,迸发出来才有生命和感觉。所以我写了《甜心小米》第一套一二三,写了一二三以后读者反响很好,也希望写下去,我觉得没有了。

  一年以后我就去了大山里边,我去看我以前没有见过面的读者,他在那里当支教老师。非常苦,对我是完全陌生的生活,没有自来水,菜是两个星期前从外面用背篓背进去的,要步行两三个小时,经常下大雨就没有办法出去。那么多小孩子他们家里面没有大人。几十个人的学校,就我认识的那个读者和当地的一个校长组成。

  那段经历让我看到了人生更加接近本真的东西,你不会觉得那些孩子可怜。也许他们享受不到城市孩子的幸福,但是我不认为他们的幸福比我们的孩子少。他们更加接近天然,也一样有梦想,有儿童的本真,尽管你会觉得他们比别的孩子要懂事,因为他们回家第一件事是打猪草,五年级的孩子要照顾比他小一点的弟弟,要维持两个人的生活。有的父母在外边打工,一点一点往家里寄钱,有多少钱造多少房子,一个房子是石头框子,一个孩子和老奶奶住在家里。但是住在里头的孩子觉得自己很幸福,幸福在哪里?他没有屋顶,他躺在床上看得见天上的星星,下雨的时候跟他奶奶接雨水,那个孩子唱歌特别好听,特别天籁的声音。我觉得那段经历给我很多洗礼。回来以后我就说我可以写第二部,我要把小米带到大山里面去生活。包括我有三次描写到死亡,苗族的葬礼,他们对死亡的那种欢喜,载歌载舞欢送一个人走,去往天国,这也是对我们的一种大彻大悟的启发。

  谈孩子 从来不回避残酷和不美好

  新京报:《甜心小米》中,你从一个孩子出生开始写,写她慢慢长大,上幼儿园,上小学,到大山里,你希望对小米这样一个孩子的成长的故事传达出什么样的信息呢?

  殷健灵:其实我写的时候并没有想我要传达什么东西给读者,我只是提炼了那些故事,但是故事可能就会不经意中传达一些对人生的理解、道德观、世界观等等。比如里面有我自己的反思,内容涉及孩子成长中的方方面面,生死、尊严、亲情、友谊、背叛、被欺负等等都涉及了,这是家长概括的。其实我所有的写作都关注成长的,相对于变化万千的世界,我觉得对一个写作者来说人的心理也是非常宏大的世界,宏大和幽微可以做无尽的探索。它也得益于我的成长经历,我小的时候很喜欢阅读,我长大的过程在旁人眼里也会觉得很顺遂,但是顺利当中其实充满了青春期的纠结、孤单、彷徨、痛苦、折磨。我那时候特别特别希望有一个人陪伴我,给我心灵的支撑,但是有的时候可能父母很难承担这个角色,我们有的心里话宁愿对朋友而不是对父母说。这让我印象深刻,后来我开始写作,我想我要让我的作品成为我小时候渴望遇到的,但其实写作这么多年,有很多很多的作品也都是和这种意识相关的。

  新京报:《甜心小米》中,有一个故事是讲小米在大山里的一个女同学被“欺负”了,我当时很惊讶,在孩子的世界中写性侵这种残酷的东西其实需要很大勇气,你是怎么考虑的呢?

  殷健灵:这个世界很残酷,人的成长也很残酷,我们一定会面临它残酷的很多面。所以我的作品当中从来不回避残酷和不美好。但是我对处理这样的题材有一定的底线,我们可以把残酷的一面给孩子看,但是要保证他不受伤害。

  新京报:这个度怎么拿捏呢?

  殷健灵:首先我不会去非常详细地描写她被性侵的过程,或者说我会用一种比较含蓄的方式来让你意会,我觉得是在于作家把握的一个度,这个东西我很难量化,但是就掌握在我的笔下、头脑和心里。

  新京报:那你想让孩子知道吗?

  殷健灵:想让她知道,因为女孩子被性侵不是新鲜事,社会新闻里也很多,你必须让女孩子懂自我保护,的确我在农村遇到过这样的一个孩子,10岁就要去结婚了。面对这样一种残酷的现实,别的孩子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他会同情这样的人。所以我不会去渲染那些残酷的现实和细节,但是你在让他阅读的时候,我关注的是他最后整个的阅读感受,这个故事或许唤起他更多的情感是同情,而不是恐惧。

  谈世界 面对复杂,心怀欢喜

  新京报:从事写作各个门类都可以,为什么最后选择了儿童?

  殷健灵:我没有想过会当作家,虽然小时候喜欢投稿什么的。我进入文学写作就是从儿童文学开始的,1989年,我18岁,当时看《少年文艺》,上面刊登有写作班的信息。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发表过作品,去参加了那个写作班,大概是半年,一千个学员,半年后我得到他们的通知说我获奖了,7个学生获奖,我还是第一。然后我去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那里培养了很多的儿童文学作家,我在那里非常幸运的是我遇到了非常好的编辑,他们觉得你是一个好苗子,少年文艺杂志的诗歌编辑说你试试写诗,我觉得很奇怪,从来没有人这样欣赏过我。回到家之后就收到老师的约稿信,他说可以参加中学生校园诗歌征文大赛。那时候读高三了,但是我觉得真的是开启了我另外一扇门,那个时候才开始多读一些诗。从诗歌开始,我觉得我可以去写作。

  新京报:儿童文学并不是哪个写作者都能写的,从你的理解来讲这个通道是什么?

  殷健灵:其实很能判断一个成人作家能不能写儿童文学,就是要有一种气质:面对复杂,心怀简单——这是做人的本质内核;然后还要有一些本真的童趣,精准的语言,故事想象力等等。早期会凭创作冲动和灵感,最后作家比拼的就是素养和胸怀。

  新京报:你希望应对世界的态度是怎样的?

  殷健灵:面对复杂,心怀欢喜。我采访过一个小姑娘,我后来把她写进我的小说了。她当年上高中,她跟我讲她小时候的一件事情。她家里条件非常差,从小没有人照顾她生活,幼儿园就会给自己下馄饨。她说第一次下馄饨就是把一棵菠菜放进去,然后把她的脚背烫伤了,她说这个事情看上去是坏的但实际是好事。我说什么意思?什么叫好事?她说任何事情都有两面事,我被烫伤是坏事,但是我知道从此不会被烫伤,而且我学会了下馄饨。任何事情都有两面,她选择的是欢喜的那一面。最好是经历世事还能够保持初心,保持那种欢喜的状态,我也是希望我的作品能够传达的。

  作家曹文轩有个比喻,他说如果把儿童文学的创作按读者年龄段描述成一座高山的话,山脚下的是低幼年龄段的孩子,半山腰的大约是学龄段的孩子,到了山顶则是青春期的孩子了。传统的儿童文学是写半山坡和山脚下的,而“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大概是儿童文学界的共识。在曹文轩看来,殷健灵以往的写作大部分在山顶上,她喜欢也十分擅长的是写少女的成长,特别是走向成熟的少女。比如今年殷健灵最新出版的《致成长中的你》,这个“你”是作者心里的那个“J”,是英语“Juvenile”,指的是少年,所有成长中的少年。但是在《甜心小米》中,殷健灵“下山”了,她从孩子出生写起,专门写一个小小孩的故事,写她出生,写她咿呀学语,上幼儿园,写她上小学,直到少年。

  这套《甜心小米》,自2012年底出版以来,广受孩子们的好评,出版至今销售已经突破了100万册,出版4年后,今年又推出了更符合小学低段孩子自行阅读的拼音版。八十多岁的儿童文学作家金波也是殷健灵的读者,他说年纪大了,眼睛不好,本来想读个两三本就可以放下了,但小米这个孩子牵动了他的心,“因为她短短的七八岁的年龄经历了那么多,她的快乐、她的幸福、她的喜怒哀乐,甚至生离死别这些事在这样的书里都写进去了,所以我关心她。”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李昶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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