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剧《乱世书香》开播,接受新京报专访,成功对于自己还不如“打麻将”,对于儿子还不如“失败”
采访吴秀波是一件很有乐趣的事,他非常能照顾到记者的情绪,并且顺带承担起和人聊天、给人解闷、人生答疑解惑等各种采访之外的功能。但很多时候,和吴秀波的沟通又会带有一丝“拉锯战”式的感觉,因为他的回答往往跳跃性极大,比如在一年多前《离婚律师》宣传期,吴秀波常会被要求谈谈要如何获得婚姻的幸福感,那时他一次次陷入思考,然后哑口无言,“非洲的孩子能吃饱一餐饭就是幸福,而我们的幸福感是建立在欲望的满足程度上,幸福与不幸福其实是站在得失立场上的一句屁话。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人连饭都吃不上,我有什么权利站在我的立场上评论我的幸福与不幸福。”
这种善用抽象类比的语言风格是吴秀波回答问题的习惯,在新剧《乱世书香》播出前的专访中,问及剧中这个如同切格瓦拉般的热血青年陆书白,他用到最多的词是“笼子”“得失”“欲望”,以此延展出在这个时时刻刻教人胜利、得到的世界,他认为学会面对失去以及对他人基本的尊重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以至于在谈到自己还在上小学的二儿子,每天做题总是做错,但天生乐天派,这让吴秀波羡慕不已,“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活到和我二儿子一样。”
接戏标准只有一条 有我喜欢的态度
新京报:这两年你拍的电视剧并不多,正在湖北、山西卫视热播的《乱世书香》是什么地方吸引了你?
吴秀波:我演的陆书白是特别较真和死磕的人,他只要觉得这件事有违了他生命理想和自由的时候就死磕到底。
新京报:在这么一个和平年代,你怎么会想到接这样的戏?
吴秀波:你说得特别对,我们正在一个太平盛世,我活得格外安稳,恰巧是因为我活在一个名利场,虽然没有征战,但确实有得失,征战给人带来的是饥寒交迫,得失给人带来的是千般痛楚,就算你不和外界作战也会和自己作战,每天应该像个武士似的时刻准备着,防止自己的欲望出头,在这个时候你就能够感受到那种不懈的斗争,这种斗争尤其在我拍那个戏的那个阶段尤为明显。我在这个戏和《离婚律师》都在讲述一件事就是笼子,什么是笼子。
新京报:你是觉得自己生活的环境里面有潜移默化的笼子存在吗?
吴秀波:不是,但是我很清晰地可以感受到两元对立的这种笼子的产生。我们所有上学的课程都是以如何满足欲望或者达到欲望而为胜利和产生快乐的源泉,记得小时候学的第一个课叫愚公移山,“我要把那山搬走!”“为啥啊?”“因为它挡着我WiFi了!”“就不能和平共处吗?”“不行,我得把它搬走,搬不成子子孙孙再搬”,他也不遵从子孙的意见。所有的课程都是在教你如何得到,没有一堂课是教你怎么面对失去的,所以后来我选戏的方向就是这样(讲述如何面对失去)。很多的戏最后往往讲述两个字“胜利”,胜利不就是得到嘛,不管是生意上的,爱情上的,精神上的都是,得到钱、爱情和婚姻,精神上压倒别人获得快乐,从没有尊重这回事。所以我演戏就是看角色里有没有我喜欢的态度,如果没有我喜欢的态度我就没有发动机。
快乐对我来说很难 臣妾做不到啊
新京报:明星现在都流行上真人秀节目,你除了客串一些外,还没有正式参加过真人秀?
吴秀波:我觉得那些节目很好,我不上是觉得自己不行,没有那能力。比如《欢乐喜剧人》我就是个主持人,我是觉得这个至少我还能业余地干一干。
新京报:你觉得没有能打动你的?
吴秀波:就是“臣妾做不到啊”。对我来说比较难,而且这一年我不太会说话了,比如采访完了一大篇稿子,我就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多话、那么贫呢。不说话我怕对不起对面的人,但要说又不知道说啥。像我们现在这样,我只有在我们聊嗨了,或者特别熟悉的状态下,才会觉得舒服。但是如果突然间在,别人还在90度到100度晃荡呢,你就到20度了,就会特别不好意思,等同于没人问你你要一直说。我不是说这个不好,我在生活中就特别渴望大家在一起开开心心的,我的小团队里的人上了节目都会是这样的,所以我愿意和他们在一块,但我不是那么容易快乐的一个人,要是人家都在那里玩,你一个人在发呆,也很没有意思。
成功带来的是无趣 还不如打麻将呢
新京报:那你这一年都做了些什么?
吴秀波:健身、潜水、做剧本。
新京报:也不会觉得闲?
吴秀波:要不是他们逼我,我还能再闲一点。被逼得不行了,必须得赶紧拍戏,其实我还是拍了一个《北京遇上西雅图2》的,那戏我不着急,薛晓路(导演)不着急,所以我们拍了八个月。
新京报:拍戏拍成旅游了,这么放松?
吴秀波:旅游可能都没有这么放松,因为我就把工作当成是放假了。
新京报:感觉你现在的状态和前两年不一样?
吴秀波:太不一样了,没欲望和动力。
新京报:那时候说想放假是一个什么契机啊?
吴秀波:就是想放假,说停就停了一年。我现在开始拍戏真的是因为如果不拍,几个公司和合作伙伴就疯了,其实我这个状态应该能停个两三年吧。
新京报:为什么呢?
吴秀波:就是突然间不想工作,可能是因为那一两年拍得太紧了,拍得太多了,看剧本找角色搜集表达欲望,然后解读、做宣传、面对所谓的成功,说话又得谦虚,没有乐趣,还不如打麻将、打台球呢。
新京报:是不是娱乐圈大腕最后都回归到麻将上了?
吴秀波:是这样的,麻将、台球都是我小时候曾经一度贪玩的东西,在我突然间觉得我要开始安家立命的时候,痛下狠心戒掉了这些。后来就觉得好坏对错都是时间决定的,大可不必如此的愤世嫉俗。
我这头发真没染 出门都懒得捯饬
新京报:很多人都好奇,你这头发是染的吗?这么有层次感。
吴秀波:我这不是染的,就是天然的。昨天我跟人谈工作的时候,碰到一个人也是我这样的头发,来了就跟我说,“看我染的和你一样”。
新京报:那你现在胡子、头发的颜色,是你很享受的状态吗?
吴秀波:某种程度上来说,你说我在享受其实我有点淡淡的悲伤,因为我不知道给谁看,人要是想美的话,那一定是给看的人。其实我都不怎么换衣服,我每天出门都懒得去想这件事,我都没有要给人看的欲望。
25块钱的牛仔裤 我穿没有黄觉帅
新京报:之前采访黄觉说你跟他买过一条25块钱的牛仔裤,他说舍不得卖,特好,但还是被你强行买走了?
吴秀波:对,那个裤子是破洞的,而且我一直以为那个破洞是本来就有的,其实是剪的。他那条牛仔裤穿在我身上没有穿他身上效果好,我们小时候可开心了,我唱歌黄觉伴舞,他一直特别帅,我从小就老气横秋的。
【我和我的儿子们】
“以前我比较担心他们不能赢,现在我更担心他们经不起输。”
新京报:你有两个儿子,作为父亲你想让他们从小学会怎样的人格?
吴秀波:以前我比较担心他们不能赢,现在我更担心他们经不起输,因为我一直是输的那个人,突然有一天睡醒了有人告诉我:你赢了,我问为什么赢了,他说因为你做梦了。演戏就是做梦,因为你做梦做得好就赢了,但从这一天开始每天伴随我的就是忐忑,因为我知道这不是我赢了。
新京报:大儿子多大了?
吴秀波:12岁。再三年就15了。我担心三年后我还没长大呢。
新京报:什么叫长大啊?
吴秀波:我也不知道,就是既不说什么又表达了什么,就像我父亲一样,我父亲从没跟我说过什么,但是他确实表达了什么,有时候说的未必都对啊,说的东西有时间年代环境的限制,但不说又能表达确实挺难的,我觉得是一种状态的传导,我能和你们这么聊,但我不能这么和我儿子聊。之前别人老跟我开玩笑,说吴老师你把这个孩子签了呗,15岁可帅了。我说那我再过三年签我儿子不就完了吗?后来我想了一下,我可以教那个男孩演戏,但我没法教我儿子演戏。(为什么?)因为很多话说不开,这就是很多艺术行当的人不敢自己教自己孩子一样。你给他(儿子)画的是一个干净的世界,你想呵护他,但你把整个事说开的时候会担心他发现前二十年你教他的都是骗人的,因为你只想他们好过一些。
“我费了好大劲儿活到四五十岁才活到和我二儿子一样。”
新京报:孩子学习成绩好吗?
吴秀波:我家俩孩子极端,一个成绩特好,一个成绩特差。每星期天我都是被我老婆吵醒的,她在跟二儿子哇哇哇哇的,比如做题,第一遍错了四道,把这四道练完,再做一遍又错另外四道,做完这四道再做又错另四道。但我家老二非常强大,虽然他不知道如何成功,但他有让他快乐的方法,他是我的生命导师。我反而担心我的大儿子,他学习好也很坚韧,我担心他会和我一样受苦,我费了好大劲儿活到四五十岁才活到和我二儿子一样。我二儿子就是怎么都高兴,上钢琴课、游泳课,都是40分钟,老二哪儿老师还坐那发呆呢,因为他嘴一直没停、一直在和老师聊,我大儿子哪一听就是当当当当悦耳的琴声。但是老二特别服老大,老大每天看老二都跟看郭德纲似的。
新京报:你是担心大儿子以后无法面对失败,但是二儿子现在虽然做题老是做不对,但却不担心那些?
吴秀波:拥有真正释然的快乐是生命最重要的,我看到的生命最有价值的是知足常乐。孩子要最先得到的不是呵护和照顾,而是最快的时间学会容忍尊重和谦让,兄弟姐妹用来干嘛的,就是用来学这件事的。很多孩子还没上学就不能失了,但这辈子肯定会失的,年轻、健康、伴侣甚至生命最终都会没有。我觉得人生缺两课,一是结婚前学学《婚姻法》,一是上学时学会面对失去。
采写/新京报首席记者 刘玮 实习生 吴奇函
更多详细新闻请浏览新京报网 www.bjnews.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