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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尔克神话:单相思、药方与诗歌现代性(1)

2016年02月27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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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尔克(1875年12月4日-1926年12月29日)。
茨维塔耶娃
冯至

  1926年前后,诗人茨维塔耶娃与作家帕斯捷尔纳克陷入了热恋。他们一个在欧洲辗转流离,一个困居莫斯科,两人只能频繁通信,依靠诗歌之火“取暖”。尤其是当帕氏对诗歌写作产生自我怀疑时,茨维塔耶娃担当了“雪中送炭”的角色,她说:“我真是不理解你,你居然要抛弃诗歌。亲爱的朋友,面对诗歌就要像面对爱情那样:只要她还没有抛弃你……你依然是竖琴的奴隶啊。”

  俄罗斯文学两颗孤寂而杰出的心灵相互砥砺。帕氏写来情书:“我置身于一个充盈着对你之爱的世界里,感受不到自己的笨拙和迷茫。这是初恋的初恋,比世界上的一切都更质朴。”与此同时,他称茨维塔耶娃“是广大爱慕者奉若神明的原野上的大诗人”。茨维塔耶娃正处在幸福如浓雾般笼罩的时刻,“原本站在一场情感波澜的中心”,但她经由帕氏的推荐和介绍,突然倒向一边,这一边的对象是诗人里尔克。

  一段文学史意义上的传奇,在纸上开始了。

  超越您,则意味着去超越诗

  三诗人书简的精神传递

  对于里尔克,帕斯捷尔纳克心怀崇高的敬意。1926年4月,当他从父亲的来信中得知里尔克知道他的名字,欣喜若狂,竟然激动地走到窗前哭了起来。同一个月,他写信给里尔克,字里行间难掩兴奋:“我爱您,犹如诗有可能而且应当被爱,犹如活的文化颂扬其顶峰,欣喜其顶峰并依赖其顶峰而存活。”

  茨维塔耶娃怀有同样的情感,但不仅如此,她沿着“高高的阶梯”,借由想象的翅膀,走得更远。在这一点上,她的丈夫谢尔盖·埃夫隆说她是一个“极易动情的人”,“情人一经虚构出来,感情风暴便呼啸而至。”5月9日发出第一封信,8月,茨维塔耶娃就直抒情愫:“莱纳,对我想要的一切,请你尽管说‘是’好了——相信我,不会有任何可怕的事情。莱纳,当我说我就是你的俄罗斯时,我仅仅是在对你说我爱你。”其时,这个德语世界的伟大诗人隐居在瑞士小城,身患白血病,死亡正悄然逼近。在书信中,里尔克表示,“女诗人,你已经强烈地控制了我”,但对于见面或其他“邀请”,他始终没有做出回应。

  即便如此,出于对诗歌的信仰和追求,茨维塔耶娃将里尔克视为诗歌的象征,“您就是诗的化身”。“在您之后,诗人还有什么事可做呢?可以超越一个大师,但要超越您,则意味着去超越诗。”茨维塔耶娃写道。这是典型的“大师神化大师”,也就是说,如同海明威之于马尔克斯,马尔克斯之于莫言,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神秘“链条”,最终,一切又归功于文学本身的神奇力量——据说,1992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布罗茨基宣称,茨维塔耶娃是20世纪最伟大的诗人。有人问:那么,里尔克呢?布罗茨基有些气恼地强调:“在我们这个世纪,再没有比茨维塔耶娃更伟大的诗人了。”

  同年冬天,里尔克病逝,“三诗人书简”构成的柏拉图式的灵魂交响,戛然而止。后来,茨维塔耶娃写作《你的死》一文,袒露心迹:“莱纳,我被你的死亡吞噬了。”经过她的传递,神化里尔克者源源不断,延续至今;在汉语诗歌中同样如此,里尔克“神话”及其蕴含的诗歌现代性的主题,萦绕不去。

  居于幽暗而自己努力

  冯至的工作

  里尔克去世之前的几个月,诗人冯至第一次知道了他的名字,读到了他的早期诗作《旗手》。日后,里尔克及其作品在中国的传播,冯至居功至伟,不过,初见时只感觉“色彩的绚烂、音调的铿锵,从头到尾被一种忧郁而神秘的情调支配着”,在他心里,里尔克不过是一个新浪漫派的神秘诗人。这种判断,并不少见,比如与冯至同时代的佘祥森曾评述里尔克“他底诗极其温籍绮丽,他早年的作品比晚年的还佳”——1929年,他就纠正了自己的误判。

  在学者范劲看来,“真正意义上的里尔克影响的起点”,要仰仗诗人、学者梁宗岱。1931年,梁宗岱从德国致信徐志摩,就新月派《诗刊》中孙大雨的一首《决绝》发问:为什么一首意在表达“决绝后天地变色,山川改容”般最强烈情感的作品,却不能引起读者的共鸣?原因在于作者没有一种热烈丰富的内在外在的生活体验做背景,接着梁宗岱引入里尔克作为论据。

  这是里尔克在《布里格手记(又译为马尔特手记)》写的一段话,其中说:“因为诗并不像大众所想象,徒是情感(这是我们很早就有了的),而是经验。单是写一句诗,我们得要观察过许多城市许多人许多物,得要认识走兽,得要感到鸟儿怎样飞翔和知道小花清晨舒展底姿势。”由此,梁宗岱认为,诗人不仅要注重艺术修养,“还要热热烈烈地生活,到民间去,到自然去,到爱人底怀里去,到你自己底灵魂里去”——这意味着,要通过加强生活的体验,拓展自我的精神边界,最后跳脱“小我的圈子”。

  “他由里尔克顺利地过渡到了中国语境中的衍生意义,也为现代中国诗人开出了药方……”范劲评论道。他认为,“梁宗岱将诗学问题变为了自我和世界的边际区域,而通过同世界的连接扩大自我正是中国新诗亟待解决的核心问题”。

  也是在1931年,冯至将里尔克致青年诗人卡普斯的十封信译介出来,分批刊于《华北日报·副刊》。此后,他又翻译发表了里尔克著名的诗歌《豹》、长篇小说《布里格手记》的部分章节和美学散文《山水》。1936年,担任戴望舒创办的现代派刊物《新诗》编委,“亲身加入这一同里尔克相联系的现代主义运动”,他很快展现引领者的锋芒,当年即制作发布了“里尔克逝世十周年特辑”,包括冯至六首译诗,还有《里尔克——为十周年祭日作》一文,被认为“是最早一篇全面介绍里尔克的论文”。这都建立在冯至对里尔克作品的深刻认识之上;对里尔克诗歌早期转入中期的评论,冯至概括为“使音

  (下转B04版)

  撰文/新京报记者 吴亚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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