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塞克湖 整个中亚的度假中心(2)

　　（上接D11版）

　　古老的游牧疆域

　　古老地图的中心现代金矿与农业

　　白天，伊塞克湖附近的高山，我们没有企图去攀登，如果时间足够，也许会受到它们的诱惑，爬山者通常可以爬到那些峰顶，没有太大的困难，而据说从上面看下来的世界差不多足以令人感到精神恍惚，我相信所传不虚，天山山脉最雄奇的部分，无边无涯的山脊连绵不绝，直伸到地平线之外，而整个伊塞克湖就在脚下，那大湖在阳光下闪光，真像半空中的一面镜子，就放在那里映照出群山之灵。也许偶尔还能看到某处山脊上走过的牧羊人和羊群。

　　10-15世纪，吉尔吉斯人从西伯利亚高纬度的叶尼塞河流域逐渐来到这里，在这之前，这里曾经还是希罗多德《历史》一书记载的，戴着又直又硬尖帽子的塞克人的文明中心（新疆考古所吕恩国研究员介绍，紧邻伊塞克湖的哈萨克斯坦阿拉木图伊塞克墓葬曾出土了陪伴塞人王子的7000件金器，包括金身狮身鹰头兽格里芬，代表欧亚草原美学的野兽纹形象展示得可谓淋漓尽致）。19世纪70年代、80年代，天山里的吉尔吉斯人和哈萨克人仍然主要过着游牧生活，直到20世纪30年代，在前苏联农业集体化运动中，被强制定居下来。

　　Volodya带我们到25公里外一处12世纪的驿站遗址，就坐落在巴斯昆山谷里，可以看到伊塞克湖南岸后面的高山景观。和当地人一样，Volodya坚持认为，在被成吉思汗的后代夷为平地之前（13世纪以后，吉尔吉斯斯坦曾经是成吉思汗次子察合台封地的一部分），这里曾是一个近10万人口的城市。这里最有名的居住者是11世纪喀拉汗王朝的伊斯兰学者穆罕默德·喀什噶里，这让我想起我曾去过他的出生地——喀剌汗王朝东部都城喀什噶尔，今新疆喀什疏附县乌帕尔乡的阿孜克村，那是个能在花果的甜香和黑眼睛长睫毛姑娘的顾盼里留恋的地方。

　　喀什噶里画过一幅叫“达伊拉”的圆形地图，“他没有把伊斯兰教圣地麦加、麦地那列为世界的中心，却把喀拉汗王朝的都城巴尔斯汗和喀什噶尔清楚地标成了地图的中心”，Volodya说“巴尔斯汗就是我们站立的这里！”。1072年-1074年喀什噶里也许就是从这里出发去了巴格达，完成了《突厥语大辞典》的编写，在引言里他写道：“突厥语同阿拉伯语如同竞赛中的两匹马一样并驾齐驱”。

　　维护良好但没有铺砌的车道向上一直会通往备受争议的昆图尔金矿Kumtor，露天矿在海拔大概4200米的位置，加拿大赛特拉公司在这里开采，所生产的黄金占据吉国工业产出的60%，国内生产总值的12%，是世界第八大金矿。这条路被证明是不能随便上去的，需要相关许可证。摄影师用来航拍驿站遗址的飞机在这里一度失灵，而巴思昆山谷里的浑浊的溪流证明了高山上采掘和选矿的废水正经过这里直接排入伊塞克湖。从航拍照片里可以清楚看到乳白色金矿废水注入碧蓝湖水所造成的巨大色差。2013年，由当地居民组成的示威者曾与警察发生冲突，而且据说示威者内部也彼此质疑过动机，是为了更好的生存环境？还是矿区国有化激化的政治运动的一部分？抑或只是想支付更多环境补偿的举措？另一个有趣的证明是，去年4月，吉尔吉斯斯坦前总理奥托尔巴耶夫在议会上宣布解除自己的权利，国际关系专家分析也与昆图尔金矿的冲突与利益分配有关。

　　定居的吉尔吉斯斯坦人目前的经济活动主要是采矿业，加工业、能源与农业（包括种植业、畜牧业和林业）。事实上，那些进入天山山脉的马匹主要是为背包客准备的，而真正的游牧生活在吉尔吉斯斯坦南部的阿赖山脉里才能看到，那里是帕米尔高原的一部分，吉尔吉斯斯坦第二大城市奥什到中国新疆喀什的国际物流通道从那里穿过。

　　伊塞克湖州和楚河州是吉国最重要的两个粮食和果蔬产区，大片泛黄的小麦与葱绿果树交织的灰漠图上有人工也有大型机械在耕作。AK-Buium，意思是伊塞克湖里白色的岬角，比什凯克人文大学的古依丽带着三个孩子回乡村老家过暑假，这里的村庄一般有150户家庭，人口在300人左右，一栋老屋一定数量的宅旁园地和小农具，自养一定数量的牲畜和家禽，都带有前苏联集体农庄时期的样貌，周围巨大的农业用地和生产资料不再是集体所有，变为大型农业企业。邻近的村里还有德国人开设的果酱厂。古依丽沉默寡言的父亲在集体农庄里做过农业医生，不干公职了以后跟村里两三个人合租了30公顷土地，种植果树，时间是49年。伊塞克湖的阿波特苹果和杏很出名，沙沙的口感，在干燥寒冷的物候里也容易保存，收果子的商人会在冬天来到村庄，带走古依丽家里出产的几十吨苹果去地理距离并不遥远的俄罗斯，给那里的都市人享用，这也保持了前苏联时期的传统，那时的吉国就已经向其他加盟共和国大量供应番茄罐头及其他水果，蔬菜罐头。

　　似乎只有在逡巡这30公顷土地的时候，父亲才神情自若，家始终更像是太太和子女们的领地，他们的工作都离土地太远。在这里他可以闻着被烤干的表层土粒和深层土壤中湿气的气味混杂在一起，看着还有下面未成形的小生物，和麦田里丝绸之路的一处无名驿站。

　　D11版-D12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刘旻

　　D11版-D12版摄影/新京报记者 陈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