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生活的静默力量

　　“电影院是意志薄弱的人暗自饮泣的地方。”太宰治的这句话，被日本导演是枝裕和借来引用在自己的随笔中。趁着电影《海街日记》在戛纳影展受到关注的东风，是枝裕和的随笔集《有如走路的速度》在2016年春天与大家见面。

　　作为受到国际影展青睐、被影评人赞誉为“小津安二郎接班人”的新生代导演，是枝裕和的电影中总是充满了大量的生活细节。从电视导演起家，是枝裕和拍过纪录片、短片，然而奠定他在国际影坛瞩目地位的是在母亲去世之后拍摄的云淡风轻的《步履不停》。这部电影开头，就是横山家的母亲带着大女儿做饭，电影用了大量的镜头观察母女俩如何为一只胡萝卜削皮，儿子和儿媳又是如何在餐厅里为孩子点一杯冷饮。

　　与《步履不停》里的日常风景对照，“有如走路的速度”无疑也是带有浓烈是枝裕和风格的书名。在作为自己第一本随笔集的名字之前，这个名字已经被他用过两次：一次是2011年，他的电影《奇迹》公映，他在《西日本新闻》上连载了一系列文章，专栏名即是此；另一次则是他当电视纪录片导演时的事，他拍摄一档歌唱选秀栏目的歌手，然而他对比赛成败并没兴趣，展现的都是音乐作为“日常”融入选手们生活的零星断章。

　　“犹如停下脚步，挖掘脚下微不足道却更柔软的事物。”在序言中，是枝裕和这样形容自己心仪不已、一用再用的这则标题。和他的电影一样，他的文字拥有某种安静的表征。他的笔触不徐不疾，谈创作、谈世界，但更多谈的是日常。他充满怀念地讲述童年时代居住公寓的往事，带有点不好意思说起是枝家总爱和路上的汽车合影的“怪癖”。即便是谈到电影创作，也总是绕着日常打转。随笔集在日本出版时，恰逢是枝的上一部电影《如父如子》上映。这部电影的故事源于一则报纸上的社会新闻，讲述的是两个家庭抱错孩子的故事。

　　通过文字，是枝裕和透露了影像背后的秘密：如果“夫妇俩到底会选哪个孩子”的故事线太突出的话，人物和故事背后“日常”就会变得粗糙潦草。于是他在电影中几乎是构建了两个家庭的所有日常生活。洗完澡，母亲如何给孩子擦头发；三个人以怎样的顺序躺在床上，怎样牵着手；当亲生儿子出现在眼前时，父亲在意什么，拿谁和谁比较。

　　在书中收录一篇名为《精神》的小短文里，他借用太宰治的话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虽然不喜欢观看让人厌世的作品，然而也从来并不觉得能拍出一部“看了会让人精神倍增”的电影。在他的电影中，从来没有拯救世界的英雄主义，反倒是有很多让人或叹息或捧腹的日常生活的吉光片羽。和他的电影一样，《有如走路的速度》并没有波澜起伏的故事，有的只是日常生活的静默力量。

　　□书评人 水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