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籍设计师吕敬人 传统审美不能失落于现代中国(1)

　　如何寻回失落的传统文化和民族审美？吕敬人给出的答案只有两个字：读书。传统的审美性在现代中国失落，而书籍设计师正担负着重拾阅读审美的重任。在吕敬人看来，他们的第一使命，“就在于吸引读者阅读，让他们投入文本”。

　　面对一本书，读者首先关注的是题目、作者甚至编辑。或许他也会赞美一下这本书的封面，但很少有人想到，制作一本漂亮的书，藏在幕后的书籍设计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花白的络腮胡，圆圆的黑框眼镜，眯着眼睛，微笑如溪水涓流不停，这就是书籍设计大师吕敬人的样子。

　　年近七旬的他精神矍铄，思维敏捷，2012年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退休后，反而更加忙碌了起来：每年两期的书籍设计研究班、主编杂志、担任“世界上最美的书”评委、策划展览、经营工作室、设计新书……半夜12点以后入睡是他的家常便饭，工作室也常常成为他临时的住所。

　　“我喜欢工作，找到了自己的兴趣点，所以忙起来总是忘了疲惫。”

　　他的兴趣点从来只有一个，便是书籍设计。在甘为“幕后英雄”的38年间，吕敬人设计的书籍总数已超过1200本。工作室的两面墙上堆满了自己亲手设计的图书，也并没有容下全部。

　　作为在中国领路的书籍设计大师，除了在本分工作上精雕细琢、精益求精外，吕敬人还自觉担负起两种影响更加深远的使命：现代书籍设计理念的蜕变与中国书籍设计艺术的传承。

　　他反复强调，书籍设计是一项与文本互动的系统工程，是编辑、装帧、印刷等多种工艺配合完成的整体艺术，综合五感、信息与动态，达到一种“最好的内涵呈现和最佳的阅读效果”——远远超过二维的封面设计与装帧，也把书籍设计师从幕后推向台前。

　　因此，吕敬人虽然从1978年起连续画了10年的插图和封面，但真正找到的书籍设计的正确方向，还要从1989年赴日师从杉浦康平求学开始算起。在杉浦康平的启蒙下，吕敬人完成了观念上的蜕变，也领悟到了艺术传承的意义，并不懈地将自己的书籍设计理想付诸实践。

　　不忘恩师

　　“遇到他们，是我一生的幸运”

　　谈到自己的书籍设计生涯，杉浦康平与贺友直两位恩师是吕敬人永远不愿绕过的话题。他们对吕敬人的启蒙和提点、师徒间几十年未断的交流与联系，在他看来，是其一生的幸运。

　　吕敬人说：“是杉浦老师为我打开了一扇门，让我知道今天的书应该怎样设计。”

　　在师从杉浦康平之前，书籍设计在吕敬人眼中和大多数人一样，仍然局限在封面设计和装帧艺术的层面，只求外观好看。但杉浦康平让他认识到，“书不是薄纸，而是有厚度的，设计要由里而外，在文本内有态度，在文本外有联想，让书成为影响周边环境的生命体，塑造出整体的意境。”

　　杉浦康平立体、动态和系统化的书籍设计观，引吕敬人闯入了一片新的天地，他也正是在这片天地里大展身手，形成了自己独立完整的设计风格和理念。而“自立门户”已久的吕敬人仍忘不了杉浦老师留给他的教诲与影响。

　　他总结说：“杉浦老师对我影响最大的方面主要有四点：首先，他告诉我，作为设计师，我应该扮演书籍形成过程中的一个‘角’，或者一个导演，为作者与读者之间架起桥梁，这也成为我提出‘书戏’概念的来源；第二，杉浦老师的求学广度令我折服，他对于科学、技术、艺术、电影、书法甚至曼陀罗都有专业级别的掌握，他个人的事务所就是一间图书馆，这不断提醒我，要做一个有好奇心的求学者；第三，杉浦老师是日本印刷界有名的‘魔鬼’，这是因为他做事的态度一丝不苟，近乎苛刻，而且从来都是亲力亲为，全程介入，这一点对我的影响是相当大的；最后，也是最大的启示，就是他不断地敲打我，要热爱自己的文化，不要放弃对中国书籍文化的自信，要为东方人树起信心。”

　　如果说与杉浦老师的相遇标示着吕敬人书籍设计路线的转折，那么与贺友直的交往则成为他前进路上持久的鞭策和支援。

　　1972年，贺友直被“下放”到吕敬人所在的农场，二人经历了一段“同吃同住同劳动同创作”的日子。这在贺先生的人生中是一段失意的日子，而在当时的吕敬人看来，“就像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从创作方法到做人做事的态度，都从贺先生身上学到了很多。”

　　接受采访的第二天一早，吕敬人就要飞赴上海参加贺先生的殡礼。他从手机中翻出2014年与贺先生的合影以及贺先生为自己手写的批语。他回忆说：“贺先生最让我感动的是，他四十年如一日地提点我，纠正我的缺点，解答我的疑惑，详细批评我的作品，为我树立起做人做事态度的楷模。”

　　【推荐阅读】

　　《亚洲的书籍、文字与设计：

　　杉浦康平与亚洲同人的对话》

　　作者：杉浦康平

　　版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16年1月

　　这本书收录了杉浦康平近年与中国、韩国及印度的六位著名设计师——吕敬人、黄永松、安尚秀、郑炳圭、R.K.乔希、柯蒂·特里维迪，就东方各国的文化异同，亚洲的书籍、文字、设计以及这三者之间的关系所进行的对谈，通过他们的对话使读者得以分享这些设计师对本国的文化、文字的思考，以及如何将其融入实际设计工作的体会和经验。

　　（下转B09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