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阿列克谢耶维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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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战结束25年的今天,我们为何要读阿列克谢耶维奇?只因为她是2015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她最主要的作品,是五部曲的“乌托邦系列”——《战争中没有女性》(1985)、《最后的证人》(1985)、《锌皮娃娃兵》(1989)、《切尔诺贝利的悲鸣》(1997)和《二手时间》(2013),被誉为“红色人类的百科全书”。
生于乌克兰、长于白俄罗斯的阿列克谢耶维奇,历时30余年,跑遍苏联各国,采访了数以千计的小人物,从卫国战争中的女兵到幸存的儿童,从阿富汗战争中的“娃娃兵”到切尔诺贝利事件的幸存者,从苏联解体的红场游行者到白俄反对总统选举的人们……千万个小人物的口述历史,汇集成一部鲜活的苏联精神史诗。
精神史诗,是世人对她写作的定位。而她的语言体系已经老化:冷战、苏维埃、古拉格、戈尔巴乔夫……这些旧词汇背后风干的血泪,而今的年轻人已很难进入那个历史语境。
然而,我们还是要读她。
30年前的今天,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第一次公开谈到了切尔诺贝利核灾难。今天,冷战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肆虐的恐怖主义、大国争斗、环境危机……恐惧一再传达到外围,不管在哪里,生活都一样的可怕:无论是莫斯科,还是纽约,或者巴塞罗那。邪恶四处播撒,并且更少得到解释。在这个多元时代,我们以为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却陷入了空前的焦虑。
阿列克谢耶维奇的写作,从来不曾脱离自由这个主题,这个关乎人类全部生活和灵魂求索的秘密。作为“乌托邦系列”的终结,今年初在国内出版的《二手时间》,就是一部“提问自由为何意”的书。它讲述了苏联解体后,1991年到2012年这20年间的痛苦的社会转型中,俄罗斯普通人的生活,为梦想破碎付出的代价。
“二手时间”这个概念,背后有深层的社会背景——苏联解体后,前苏联国家社会转型不彻底,沦落到“灰色地带”。后苏联时代的人,面对突然到来的“自由”,无所适从。受访者说,“我不喜欢俄罗斯现在的样子。但我也不喜欢苏联分子,不希望回到过去。很遗憾,我记不得任何好事情了。”从学者到清洁工,每个人都在重新寻找生活的意义,寻找如何走出“二手时间”的答案。
此种追寻,是阿列克谢耶维奇写作的全部意义。有人说,她砸碎了苏联时代的文化铁幕,可事实上,她对于宏大冰冷的历史叙事并无兴趣,她只对奥特加·伊·加塞特所谓的“大众的人”感兴趣,她关注的,是时间和历史怎样穿过小人物。
她写在时间中求索自由的人,就像阿赫玛托娃的“赤裸的人在赤裸的大地上”,这是对一种黑暗中的、最终未被解读的永恒“现在”的探索。
在欧洲“半流亡”了12年后,她在那里看见了普通人主导的社会生活。两个在法国的俄国人在饭桌上聊什么呢?——“俄罗斯国内怎么样了?”或者“切尔诺贝利现在还好吗?”,其他人在聊什么?——最好的蛋糕在哪个点心店卖?夏天去哪里度假?在座的所有人都郁郁寡欢。其他人觉得美好的夜晚被破坏了,而俄国人觉得无趣。
阿列克谢耶维奇惊异地发现“后苏联人”不会“过日子”:当乌托邦的幻想被粉碎,当日常生活重新回归,人们并没有因为经历了苦难的洗礼,而变得更懂得如何接受自由,接受爱。
我们和她,也由此开启了一场深长的对话:关于自由之意,关于爱与黑暗,阿列克谢耶维奇写作的永恒主题。
撰文/新京报记者 柏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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