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儿时的阅读搭起人生的桥梁

　　如果把人之一生比作一次或长或短的旅行，那么一个人早年所领受的给养，很可能就会划定他此后的旅行路线图。退一步说，也可能为他确立了一些立足点，从那里可以眺望人性，认识自己，或可以凭借它的力量在有限的天地中探寻。

　　炉边故事 通往理解世界的源头

　　一九九四年九月，我离开生活多年的小县城，十八岁出门远行。我和父亲转道大同前往北京，一路无言。绿皮火车行走数个小时之后，父亲突然变得兴奋起来。“快看！这里就是金沙滩!”

　　我小时候在乡下长大，书籍堪称是生活中最少之物。冬日无事，一家人围坐火炉取暖。擦干净的的炉子四围，烤着切成薄片的土豆。不一会香味就弥漫开来。炉火的红光照亮低矮简陋的屋子，和着食物的香气，是寒夜最温暖之所。父亲矮小的身材都被映衬得高大威风。他讲三国张飞眼如铜铃，杨家将四郎围困在番邦五郎怕死当和尚，金沙滩一战，杨家死的死亡的亡……

　　那是我对这个世界理解力的源头。十多年后经过金沙滩古战场，那些人物、景象、气味和冬夜里的诗意，一切感官体验皆被唤起。

　　“在生命中，我们似乎遇到无数做决定的机会。但后来再回顾时，每一转折其实都只有一座桥，选择缩小到要不要走过去。”历史学家黄仁宇在自传《黄河青山》里的如是说。可能幼时的那些故事和气味，已经为我架起了一座桥。

　　认识世界 女儿小鱼儿的阅读简史

　　阿德勒在《自卑与超越》中说过，影响一个人一生的，并非是世界是怎么样，而是他认识到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在有了女儿小鱼儿之后，我很留意她的早期读物。

　　一岁之前，她的主要读物是小熊宝宝系列和14只老鼠系列。期间也买过众多绘本，大都读过三五遍后就丢在一旁。她最喜欢的还是那些可以触摸的书，有材质的不同感觉，或者可以寻找在一个图案下隐藏着的图案。小熊宝宝系列讲述一个人在成长期的基本生活规范，排队、上厕所、收拾玩具等等。这套书在闲置快一年之后，前段时间在她的要求下剪成了各种动物图形。

　　14只老鼠系列，小鱼儿一直看到现在。最初看得很快，经常每晚睡前，她会要求讲五六本。慢慢的，速度慢了下来，不止是妈妈或爸爸讲，她也开始问问题，从老鼠家里的空间布局，到四季轮转，每页上出现的老鼠和其他动物。据我的总结和观察，小鱼儿如此喜欢这套书，一是画风非常细致精美，细节很多，可以一直挖掘下去，即便一看再看，每次仍有新鲜感；一是它描绘的生活内容丰富，搬家，赏月，吃早餐，洗衣服，除了捣年糕没有亲眼目睹，小朋友多少都对这些内容有体味，所以可以保持长久的兴致。相反，一些内容空疏的绘本，比如以动物的形态来解析对爱、分享这些概念的书，她翻过几次后很少会主动提及。

　　后来朋友送了一套彼得兔系列，我和小鱼儿都很喜欢。我认为这个系列可以用“意味深长而又温和适度”来评价。如果说14只老鼠还有抒情倾向，彼得兔系列则完全是拟物化的生活世界。它容许本杰明兔的懒惰，麦格先生的残酷，两只坏老鼠的小小温情。这个系列真有经典文学作品才具有的深度、美感和复杂性。

　　最近她最迷的是《城里老鼠强尼的故事》，几乎每晚都要求讲上一遍，或者自己边看边讲。然后她会问：“妈妈，你喜欢当城里老鼠还是乡下老鼠？”她的选择是乡下老鼠。“当太阳重新出来的时候，你真应该去看看啊，我的花园和鲜花——玫瑰花、石竹花和三色紫罗兰——听不到噪音，只有鸟儿的歌唱、蜜蜂‘嗡嗡嗡’，还有草地上小羊‘咩咩’的叫声。”每次讲到这里，我能看到她的小眼睛里透着亮光。

　　阅读经典 四岁小姑娘的“哲学家思维”

　　去年冬天，我买了《长袜子皮皮》。那是一个漫长的一周，小鱼儿生病躺了一周。我一遍遍地讲这个“长篇”故事，口干舌燥，心里痛恨自己为何要买这本书！直到有一天我喉咙冒烟，于是找了一个音频放给她听。之前，她只听过一个长篇故事《西游记》。

　　她迷上了这个穿一只黑袜子一只黄袜子的小姑娘。那一周里她至少听了20遍长袜子皮皮，总耗时133个多小时。有时她会边听边自己翻书，从开始没有问题到不断问问题。我能感觉到她的理解力大幅提高。此后也放过《爱丽丝梦游仙境》给她听，但那个故事对她而言，确实太过复杂，大概只听过一遍半就放弃了。

　　接下来听的是《夏洛的网》和《吹小号的天鹅》。这样如雷贯耳的儿童作品我却没有读过。很多时候，我们俩一边玩，一边听。如果是周末有雾霾不出门，那只名叫夏洛的蜘蛛和名叫路易斯的吹号天鹅，从早上刚起床就来到我们家，一直到夜晚小鱼儿沉沉睡去。听故事成为我们母女俩的快乐时光。

　　现在，我不敢轻视一个快四岁小姑娘的理解力。我因为成长艰难，不喜欢，甚至讨厌公主故事，所以有意识地不让她接触任何公主故事。直到她去年在之前的幼儿园看了电影《冰雪奇缘》片段，迷上了公主的长裙子。最近则疯狂迷上了《白雪公主》。认清不能做一个失败者鲧，得学大禹疏而非堵，我在她的要求下买了迪斯尼版经典故事《白雪公主》，成了每晚的睡前书。“我觉得白雪公主有点儿silly哦。她都认不出坏王后来。”（看动画片peppy pig，我们学会了用silly来表述糊里糊涂。）在故事讨论时间，我说。“嗯，好像有点儿。”小鱼儿跟随着妈妈的思路，接着她说，“那是因为坏王后变成了巫婆的样子。”这几天，她有时自言自语：“我还是白雪公主，只要不那么silly就行。”看上去，她在为自己鼓劲呢。

　　马修斯在《哲学与幼童》中，认为幼童对宇宙、人生和周围事物萌发的种种困惑、疑问，都包含着“哲学家思维”。在和小鱼儿共同读书和听书近四年时间里，我深有体味。也是我仍然认为应该让孩子读最经典文本的原因，我觉得他们幼小的心灵完全能够感受到经典文本独特的美、独特的力量和独特的敏锐。而幼年的这些阅读经验，都是铸造他们人生桥梁的基点和素材。

　　□庄秋水（作家，著有《更衣记》）

　　亲子书

　　《14只老鼠的秋天进行曲》

　　作者：岩村和朗

　　版本：接力出版社

　　2010年9月

　　这本图画故事以细节取胜，可以引起孩子反复阅读和发现的兴趣，故事主旨展现了家人间彼此关爱的亲情本质，有感动，有领悟，更有欢快与乐趣。

　　《城里老鼠强尼的故事》

　　作者：比阿特犁克斯·波特文

　　版本：连环画出版社

　　2011年8月

　　这是世界著名的“比得兔的故事”系列之一。彼得兔系列中的动物形象生动可爱，画面亲切动人，故事起承转合紧凑，既有惊险，也饱含温馨。要做城里老鼠还是乡下老鼠？简单的问题中，蕴含着孩子足以理解又相当深刻的哲理思维。

　　《长袜子皮皮》

　　作者：阿斯特里德·林格伦

　　版本：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

　　2009年10月

　　长袜子皮皮的故事是瑞典儿童文学的一个高峰。这个女孩子的形象大胆而奇特，凝聚了丰沛的想象力。皮皮的性格和历险对小朋友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吸引，在和她共同成长的过程中，也能懂得很多人生的道理。

　　《夏洛的网（中英双语珍藏本）》

　　作者：E.B.怀特

　　版本：上海译文出版社

　　2016年1月

　　这是一个关于爱、友情和生死的温馨故事，蜘蛛夏洛和小猪威尔伯共同缔造的奇迹，编织成一段饱含人类最真实情感的传说。

　　《白雪公主》

　　作者：美国迪士尼

　　版本：人民邮电出版社

　　2014年4月

　　白雪公主与小矮人的故事家喻户晓，不管孩子最终会不会喜欢上这位公主，听听她的故事，总归是成长中不可缺少的一页。

　　父母书

　　《宝贝，你们好吗》

　　作者：梁启超

　　版本：山西人民出版社

　　2012年4月

　　梁启超对子女的教育，最让人佩服的不是梁思成等人的成就，而是每个梁家后代都具有的沉厚底蕴和文化修养。当代父母阅读梁启超以写给孩子们情真意挚的信件，能达到一种同情之理解，也算一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