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百度竞价排名、退伍老兵等公共议题发声;月底将再次探访尘肺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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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立
杭州人,演员,饰演《永不瞑目》中欧阳兰兰、《铁齿铜牙纪晓岚》中杜小月等形象为观众熟知和认可。
■ 对话动机
以演员的身份进入公众视野,但袁立近年来的形象,越来越不像平常认知中的“艺人”。
2012年,她淡出荧幕。近4年里,她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公益活动中;在微博上,她就百度竞价排名、退伍老兵等诸多话题发表看法。
6月初,袁立参与拍摄的预防尘肺病公益广告播出了,“控制粉尘,佩戴口罩,保护自己。”她在片中倡议。
7月底,她在将与公益组织一起赴湖北十堰湖北口或陕南,再次探访尘肺病人及其子女。
据当地媒体报道,仅湖北口乡疑似尘肺病的人数已达到1000人左右,截至2014年,已有107人死于尘肺病。截至2014年6月底,陕西省确诊的尘肺病农民工患者2858人,一些农村甚至已经被定义为尘肺村。
“这些都是尘肺病人情况比较严重的地区,虽然我们势单力薄,但还是要去做。”袁立说。
一头标志性利落短发的袁立,要蓄垂肩卷发了。“我看到一篇文章,如果生命快结束了,你有什么遗憾?想半天,我这辈子还没留过长发。”她说。
6月中旬,接受采访的袁立穿了一双波点高跟鞋、一件米黄色短装,一副江南女子的温婉模样。
但一开口,直冲冲的性子便暴露无遗:“为什么要来采访我?我有什么不一样?”
访谈中,放松后的袁立脱了高跟鞋,赤脚盘腿,后仰窝在沙发上。裤子略短,她随手拿起方形沙发靠枕,盖在腿上,丝毫不顾随时抓拍的摄影记者。
自出道开始,袁立就一直“不按常理出牌”,直言娱乐圈问题;2012年前后,袁立渐渐淡出屏幕,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公益活动中:关注抗战老兵,并到贵州、陕西、湖北等偏远乡村多次探访尘肺病人。
今年初,袁立被邀请到贵州湄潭为尘肺病人筹款并拍摄公益宣传片。
“她自掏路费,筹款的唯一要求就是透明。”“大爱清尘”贵州义工史建平对袁立的“不装”印象深刻,“怎么住、有没有热水洗澡,这些问题她都不问。她说,不能走形式,必须要进村看病人。”
在微博上,袁立就百度竞价排名、退伍老兵等诸多公共议题发表看法。在她看来,微博是个交流思想的地方,就像罗马广场。她尊重知识分子与自由表达,但对于一些无厘头的辱骂,也会“激烈”地对呛。
她说,自己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的评价,无论批评还是夸奖。
进入演艺圈与做公益,被袁立认为是不同阶段听从内心该做的事情。她给“演员”身份打99分,对参与的公益活动,打分刚刚及格。她期待着沉淀后重回荧幕,同时继续已经开始的公益路。
谈公益
“公益绝对不是扔点钱”
新京报:社会上有很多弱势、边缘群体,你怎么关注到尘肺病人、退伍老兵?
袁立:我能力有限,只能凭自己的感动,选择想帮助的人群。比如关注尘肺病人,触动我的是矿工的一张脸。他那么黑,推着一个矿车,我觉得他是个父亲,背后有一个家庭,我能想象到他压力很大。所以,我想了解他们的故事。
新京报:很多人做慈善、公益,选择捐钱,你选择到村里一家家探访。
袁立:我觉得捐钱挺好的。钱可以帮他们买呼吸机,帮孩子完成学业。
但公益绝对不是扔点钱,需要参与者感同身受,站在对方的位置思考,一起背负他身上的责任。
新京报:你能感同身受吗?
袁立:我只接触了一个星期,怎么会感同身受。我还是不了解苦难。
但我可以做到理解和亲近。探访抗战老兵时,有人跟我说,因为老年病,有些老兵身上有异味,你不要靠近。但我绝对要靠近,拉着他们的手,听他们倾诉。
做公益有点像做心理医生,你无法解决所有问题,但倾听会让他们舒服很多。
新京报:这个过程中,有令你印象深刻的人或事吗?
袁立:我觉得没有。大家都在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平平淡淡地忍受着痛苦。痛苦不是昨天才发生,时间过去很久,没有人会声嘶力竭地表达痛苦。
新京报:做公益过程中,有什么困难吗?
袁立:中国的公益处于起步阶段,制度需要完善;做公益的人群中,大部分是真心实意想帮助别人,但也有人追求利或追求名。
新京报:很多人认为,默默做公益就好,为什么在微博上发照片,甚至直播。
袁立:我一共做过两次直播,都是参与平台要求的,不是我的意愿。
微博是和公众交流的地方,我觉得发照片没问题;而且,尘肺病人有600万,靠我一个人、靠一家机构或基金会,远远不够。发微博可以让更多人知道这个群体的存在,这也是帮助人的方法。
谈表达
“即使讲错有什么关系”
新京报:也有人认为你是在作秀。
袁立:我是袁立才会被说作秀,但我只是像普通人一样在做一件事情,只是多了一些关注度。
而且,不能因为说我作秀,苦难就不存在了,说我作秀还是得继续做事。
新京报:你一天会发很多条微博,积极地表达观点。
袁立:所有微博都是我自己发的,没有团队帮忙。在我看来,微博是个交流思想的地方,它就像罗马广场,社会应该尊重表达。现在微博没有那么多人用了,但哪怕只有10个人,我也要在这里坚守。
新京报:有种说法是,在公共平台就公共议题发言,必须要有相应的专业知识储备。
袁立:我不这么认为,每个人都有表达的自由,即使讲错有什么关系。
我们接受的教育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小时候站起来讲话,脚都是哆嗦的,心里想着我不能讲错。太累了。
我的知识储备不够,微博上有时候会写错别字,或者表达不准确。但我可以表达观点,错了,改正就好。怎么可能讲出来都是完美的东西?我从来没有这样要求自己。
新京报:但你的影响力很大。
袁立:那又怎样?有错就承认,积极学习、改正,这才是榜样的力量,而不是说我要完美无缺。
新京报:发表观点后,有时会有人指责你。
袁立:是的,那些人突然涌来,像是一批打手。我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人,我就想,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2014年,有一次,我被攻击,很委屈,哭了。
但被骂得太多以后,我已经有经验了。如果对我的话有异议,他的评论是理性、积极的,我愿意和他交流、探讨;如果背后是有组织的水军,我一点也不在乎。这是他的工作,我没必要难过。
谈责任
“明星不是我有多闪亮”
新京报:作为艺人,一般不会选择在当红时淡出屏幕。这几年,你后悔过吗?
袁立:无论怎么想,事已至此。我觉得这是命运,起起伏伏很正常。
对我来说,这段经历非常宝贵,停一停,避免一直做重复性的工作,它让我脱离了愚昧无知的状态。
新京报:你直言过很多娱乐圈的问题,会不会被排斥?
袁立:我说的已经很少了。如果全部兜出来,好像我以这些来博取眼球。
但娱乐圈确实有不好的现象。比如走红毯,一个劲儿拍照,然后拿回去炒作,虚荣得一塌糊涂。但他们需要拿这个炒作,才会有更多的广告,更高的广告价。
就算有人排斥我,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需要他吗?人在相知相爱的基础上能成为朋友,如果一个人非常虚伪,你可能跟他成为朋友吗?
新京报:很多明星在微博晒生活、孩子、旅游。
袁立:我觉得不应该经常晒隐私,隐私需要保护。
一些新闻里说,42岁的袁立怎么样,我觉得这是没有教养的表现。
新京报:你曾说过,不想上一些真人秀节目。
袁立:我觉得工作是工作,但你一定有一些东西是不愿意分享的。生活,就是我最后的东西。
而且,小孩子本来很天真,现在很多工作人员围着他,这么多粉丝,他从小学会戴墨镜,可能也学会签字,他从小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这样好吗?他从小就去赚钱,至于吗?
我觉得,这种行为打搅了孩子本应有的平凡的童年。
新京报:你认为明星的责任是什么?
袁立:明星的责任不是我多闪亮,快来崇拜我吧。明星应该承担社会责任,用光去照亮周围的人。
谈性格
“我是打架长大的孩子”
新京报:你接触一些老人、工人,很温柔。但看你的微博,言辞激烈、强势。
袁立:这可能是我的两面吧。
我非常同情那些白发苍苍的老人,很愿意去安慰他们。但对于一些无厘头的辱骂,我也会激烈回应。不是泼妇骂街,是比较理性地作回应。
新京报:你是一个强势的人吗?
袁立:我不喜欢做强势的人。如果说表达观点就是强势,那美国人都强势。
我们从小被教育“枪打出头鸟”,不要说话、不要出头。但我从小就有点反叛,这样很好,为什么要被教化?
我是一个理性又感性的人,是一个比较勇敢的人。我习惯保护别人,关注尘肺病人,就是很冲动地冲进去了。
新京报:这与你的成长环境有关吗?
袁立:每个人都是环境的产物,我从小生长的环境导致我是个比较叛逆的人。
我在上海的弄堂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父母不在身边,其他孩子会欺负你,我有个弟弟,他比较柔弱,我还要保护他。
我是在弄堂里打架长大的孩子,比较有攻击性,是个比较有力量的人。
新京报:你在乎别人的评价吗?
袁立:一点儿都不。我不在乎别人批评我,也不在乎别人夸奖我。
夸奖多了,人会骄傲、软弱,会被夸奖绑架,会觉得自己真的就是那样。一定不要把赞美当真,心里可以有小小的喜悦,但不要掉进蜜糖里。
新京报:你虚荣吗?
袁立:从来没有。刚开始做演员时,很多人崇拜我、爱护我,我是非常冷的,我的意思是,默默欣赏作品好了,不要崇拜我。
我希望适度,不想让别人疯狂,当然,我也没有能力让别人疯狂。
谈角色
“做演员给自己打99分”
新京报:你现在被贴了很多标签:艺人、明星、公益人士……你更喜欢哪个?
袁立:我很不喜欢“人士”、“公益”这些字;对于演员的身份,我没有喜欢过,也没有不喜欢过。就像菜端在我面前,没有第二道菜,我就把它吃了。非常顺其自然地做了演员。
新京报:你做公益,有很多人关注,包括物质支持,大多是做演员时积累的资源。你会感谢做演员的经历吗?
袁立:经历没什么好感谢的,这只是我的经历而已。
新京报:之前做演员,现在做公益,给自己打个分吧。
袁立:做演员,99分,是不是太不谦虚了?
做公益,60分,因为我不太懂。做公益光有一腔热血不行,还得有经验和更恒久的耐心。
新京报:你曾说会享受作品出来后大家的认可和掌声,会怀念这种时候吗?
袁立:当然,我很希望听到说,你演得真好。希望以后能再回到荧幕上,我在表演方面的灵感是有的,这是我的天赋。
新京报:若回归荧幕,你想诠释什么样的角色?
袁立:想塑造赞美和向往美好,表达宽容和原谅这样的戏;希望我带出来的角色是有力量的。
新京报:你对现状满意吗?
袁立:一般。我觉得要做的事情还没有走上正轨。比如我帮助的人,他们没有妥善地安排。
我没有完全投入,比如我应该再去乡村,看看那些尘肺病人,却迟迟未动;比如说NGO组织怎么更好地往前走,我不懂。
本来我可以去旅游,生活得非常好,做事就会有麻烦,就有人来骂。我觉得明明可以跨出去,但是我懒,怕负责任,怕累,怕被裹胁进去,现在我踌躇不前,站在岸边看,还没决定跳下去。
我跟你说,我迟早会跳下去的,我已经感觉到了。
A14-15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王佳慧 实习生 宋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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