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06:书评周刊·儿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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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娅 用纯真抵抗黑暗

2016年09月03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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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轻盈,渴望自由,所以我画了很多很多轻盈的鸟,自由地飞翔在广阔的天空中。”
《蓝色的天空》、《爱》、《白鹳的旅行》、《爱幻想的伊恩》、《麦乐尼》等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魔法象童书馆陆续推出。

  轻盈这个词用于安德烈娅的作品恰如其分。

  在她的画面里,几乎所有的物体都呈现出一种微微倾斜的姿态。房屋、树木、烟囱、灯塔,甚至兔子的耳朵都轻轻地倚向一侧,虽无所依凭却保持着一种单纯的秩序。白云、飞机、蝴蝶、气球、月亮、飞鸟,都自由而优雅地徜徉在空中。所有的意象都褪去了沉重的外壳,以卡尔维诺式的轻盈漂浮着,似乎转眼就会像卡夫卡的木桶骑士一样消失在茫茫冰山之后。

  闭上眼睛,用心灵感受瞬间梦幻

  初次打开安德烈娅的绘本,你会惊讶于她别出心裁的用色。比如《蓝色的天空》,主色调清冷而纯净,通透得毫无杂质。比如《白鹳的旅行》,配色浓郁而大胆,明媚的红黄主色与忧郁的灰黑背景交错掩映,像一幅幅大写的心情。在她的画笔下,即便是最灰暗的色彩,也在绽放温暖而明亮的光辉。但这种明亮并不刺眼,反而有一抹深沉的温柔流淌其中。

  那种视觉感受是宁静而愉悦的,仿佛蒙尘的心灵一下子得到了抚慰,平日里连绵不断的忧思与嘈杂的心绪也在心里渐次平静下去,如同苍茫暮色降临在寂静山林中。

  如果再仔细一点,你会发现安德烈娅笔下的孩子在大多数时间里都是闭着眼睛的。谈及这一点,安德烈娅也微笑着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想,也许是因为孩子们都喜欢做梦。当我闭上眼睛,我就会想起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想起和妈妈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我会想到许多美好的事物,想到美好的未来。是的,那些时光总是快乐的。”

  小王子说,有时候,本质的东西眼睛是看不见的,只有用心灵去看,才能看得清楚。安德烈娅的作品,便是需要闭上眼睛用心灵去欣赏的。在那一瞬间的梦幻里,“有风,有太阳,还有云彩。上面是蔚蓝色的天空,天空的后面也许还有歌声,兴许是最美好的歌声……总之,存在着希望。尽管我们很忧伤,但我们有希望。”

  安德烈娅·彼得利克·侯赛诺维奇(Andrea Petrlik Huseinovic),克罗地亚知名插画家、作家、出版人,1966年出生于克罗地亚首都萨格勒布。目前,她已创作了60多本图画书,并获得许多国际大奖和荣誉。

  走出克罗地亚,画面里反复出现的是爱

  见到安德烈娅的那一刻,她正在和小朋友们玩耍,眉宇之间充满了幸福的神色。虽然在今年的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中,安德烈娅的行程满满,但她并未错过纸托邦和单向空间专门为她策划的影戏体验活动,而作为影戏体验的作品就是安德烈娅的绘本《爱》。

  “我是一个小孩。我希望有一个家。有爱我的人。……我不喜欢仇恨,也讨厌不公平。我不想看到战争。我害怕一个人,更害怕被遗弃。”这是《爱》里面的句子,简短而纯粹。孩子们欢快地在幕布后面做着各种动作和鬼脸,而看着这一切的安德烈娅只是静静地站着,笑而不语。

  许多年来,安德烈娅一直努力活在孩子们的世界里。

  安德烈娅十岁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那是个平常而又令人疼痛的九月。她的妈妈是一位画家和出版人,小时候她经常去母亲的工作室,看到许多童年的快乐瞬间都神奇地停留在了母亲的笔尖。随着父母的离开,安德烈娅快乐的童年也随之消逝。为了逃避现实,她不停地画画,躲进达利和马格利特营造的超现实世界,沉溺在瓦萨雷里丰富多变的色彩和毕加索笔下悲伤的小丑形象之中。好在世界并没有弃她而去。随着先生的出现和儿子尼奥的出生,失去的爱又重新回到了她的生命中,曾经受伤的心灵也在爱的滋养下慢慢痊愈。

  后来她回忆起过去的时候,总是会想到妈妈的画笔和画布,想到屋子里弥漫的油画颜料和松脂的气味,想到《爱丽丝漫游奇境》和看怀表的兔子,想到一个有橙色辫子的娃娃,想到雪花和雪人,想到毕加索的蓝色和粉色,想到莫扎特的《安魂曲》,想到阿尔比诺尼的柔板乐章,想到家乡萨格勒布夏天的气息,想到波德莱尔的《恶之花》,想到尖叫、痛苦、悲伤、孤独,想到对爱与温暖的渴望……正是这些气味、颜色、声音、事物与思想,让安德烈娅成为了一个艺术家,成为了现在的安德烈娅。

  爱、纯真、梦,这些都是这个世界越来越稀缺的东西,也是安德烈娅作品中的核心元素。“爱是我所有作品中反复出现的话题。因为我曾经失去过我的爱,我知道没有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后来我又得到了它。”小时候她总是喜欢做白日梦,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画出爱丽丝和故事里匆匆忙忙的兔子,多年后她终于做到了。

  她将自己前半生的经历放进了《蓝色的天空》和《白鹳的旅行》这两本书里。虽然故事底色是忧伤的,但安德烈娅为这些故事设置了开放的结局。《蓝色的天空》里,小女孩穿过那扇门、爬上楼梯后,便再也没有人见过她。她找到妈妈了吗?她找到所有失去的爱了吗?安德烈娅并未点明,却充满了想象的空间。“这些开放的结局可以有很多种可能,我愿意选择最美好的那一种。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变老、死去,而那时我会和我的妈妈在天堂相遇。”

  《白鹳的旅行》取材自安德烈娅的家乡克罗地亚,承载了更广阔的内涵。克罗地亚不仅有阳光灿烂的海滩和美丽的岛屿,还有著名的白鹳之乡泽戈克。当问及家乡的哪些元素影响了自己的创作时,她显得有些激动:“我经常将大海、岛屿放进我的绘画里,还有太阳花,克罗地亚有大片大片的太阳花。我喜欢把生活中的美好事物用图画表达出来。这是我第二次来中国了,我很喜欢这片土地,以后一定要创作一部关于中国的作品。”

  超越年龄,灵魂在绘本里发光

  绘本,是孩子的第一本书,甚至担负着启蒙的作用。但是有人说不宜给低年级的孩子读太多绘本,否则他们对文字的感受力就会受到损伤,进而对阅读长文章产生恐惧。安德烈娅认为无需担心这些,孩子可以阅读一切他们想读的东西。而且绘本并不是单纯的图画,也有文字,好的绘本甚至会激发孩子对于文字阅读的兴趣。

  在安德烈娅的作品中,简短诗意的文字随处可见。“我的眼中有一滴泪,但在这眼泪的海洋中,没有人发现它。”“那天晚上,在梦里,我看到了金黄的向日葵和在麦田里站着,却连一只鸟儿都吓不走的稻草人。”这些句子宛如抒情诗,散落在故事间隙。

  其实这些文字不仅仅是图画的补充,也代表着两个不同的世界。图画描绘的是一个比较直观的感性世界,所有的情绪与感受都一览无余。而文字则比较含蓄克制,表达的是一个更为理性的世界。与诉诸视觉体验的画面相比,文字还需要安静下来去诵读、去倾听。从某种意义上说,图画也是文字的注脚。“两者总是不同的。所有的文字都需要在一幅画里体现出来,你不能做过多的阐释。”

  与古已有之的童话不同,绘本是一种现代的表达方式,十九世纪后半叶诞生于欧美。与普通图画书相比,绘本通常有独立的作者,有强烈的个人风格。与童话相比,绘本则图文并茂,描述的不是程式化的故事情节,而是作者个人对于世界的理解。但究其本质来说,绘本也是童话,都是人类的根本经验。

  我们通常以为,绘本是给孩子看的,其实不然。日本绘本之父松居直曾为之下了一个这样的定义:“绘本,是适合0至100岁的人们阅读的书。”安德烈娅回应说,她创作的时候并不总是考虑读者年龄,许多绘本最初并不只是画给孩子看的,也是给成年人看的。对于丢失了初心的成人来说,这些简单质朴的道理并不比宏大的知识粗浅。

  “更深的意义寓于我童年听到的童话故事之中,而不是生活交给我的真理之中。”席勒如是说。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终会明白世界并非童话里那么单纯,但是那种纯真的力量却会长久地储存在身体和灵魂之中,支撑我们与一切黑暗的力量抗衡。安德烈娅的作品中流淌的正是这样一种纯真。“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活在自己用画笔创造出来的世界里。长大以后,我才渐渐发现,现实的世界和纸上的世界是那么不同,所以,我下定决心要这么一直画下去。”

  安德烈娅的先生、同时也是出版人的卡斯米尔·侯赛诺维奇曾经如此评价她的作品:“这里灵魂丰满,这里有血有肉,这里彰显自我和独立。这就是光亮的所在。这就是安德烈娅。”的确,她的作品如同一处光亮,让遭遇不幸的人们感受到爱、希望与温暖,让人有勇气直面困难、改变现状。

  采写/新京报特约记者 杨司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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