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夜之奔》揭开“程序正义”伤疤

　　HBO《罪夜之奔》（The Night Of）上周播完，豆瓣评分8.8分，IMDB拿下9.1分。而该剧刚播出第一集时，就被称为“神剧”，最终的开放性结尾引人遐想。Nazir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在清白的时候入狱，却在符合犯罪标准的时候被释放，更是让人感慨。

　　《罪夜之奔》的导演兼编剧斯蒂文·泽里安，曾拿过奥斯卡最佳改编剧本奖，《辛德勒的名单》《碟中谍》都出自他手。而主演里兹·阿迈德在国内刚刚上映的《谍影重重5》里面，演的就是那位拿了CIA好处但最终从良的“深梦”CEO。

　　剧集改编自英剧《司法正义》，原剧讲述主人公Ben因遭陷害入狱，为证明清白而与律师一起查明真相的故事，曾斩获号称“英国奥斯卡”的英国电影电视艺术学院奖电视类三项大奖。而翻拍后的新版更是青出于蓝，被奉为“今夏剧王”。这样一部节奏缓慢的罪案剧，为何能收获一片好评？正在于它善于通过悬念制造，吸引人追看并不复杂的剧情，从而反映出多个社会问题——遍布漏洞的司法体制、种族歧视、程序主义的办案系统……背后这深邃的追问，才让《罪夜之奔》成为了今夏的剧王。

　　1 悬疑犯罪剧，不以破案为目的？

　　制造悬疑感，让观众一步步入坑，可以说是本剧导演斯蒂文·泽里安的拿手好戏。男主角Nazir的设定是老实巴交的大学生，全家靠开出租的父亲维持，没钱没貌的纯屌丝一枚。某天好不容易受邀参加派对，美得不行不行的，原本要开车来接他的朋友失约，于是他偷偷开走了老爸的出租车。路上一个陌生的漂亮女孩上了他的车，两人互撩之后他跟着女孩回了家。

　　原本看上去就是个“完美”的夜晚，不曾想Nazir半夜醒来，发现姑娘已被乱刀捅死，慌乱中逃跑的他先是被邻居目击，又在慌乱中闯了红灯，一环接一环，男主被牢牢套死，直到最后因一级谋杀被捕，一切如同噩梦。最后，Nazir被宣布无罪释放，他又回到了那天和被害女孩一起吸毒的河边……场景一样，但一切都变了……

　　关于凶手是谁，剧中其实埋了许多悬念和细节。比如两人在开车时，遇到了一个神秘的灵车驾驶员，问女生是否想成为他的下一位乘客；在女生家门前Nazir遇到了两个黑人，一个对他不停嘲讽，另一个始终缄默不语，却留下了十分复杂的眼神；而在逃跑时，一个摩托车手颇为诡异地扭头注视着Nazir。女主角本身也相当可疑，并没有目的地却乘坐出租车，嗑完药非拉男主跟她玩插刀游戏，被刺中手部也没什么反应，如果说女主是自杀也并非没有可能……而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剧集到最后也没揭晓，导演在乎的并不是“究竟是谁杀了人”这个答案，《罪夜之奔》的野心不仅仅是一部以破案为目的的悬疑犯罪剧，更重要的是，剧中反映了很多美国当下现实：比如9·11事件后阿拉伯移民和警方之间的关系、整个美国社会的种族偏见、法律诉讼机制的漏洞以及监狱管理等诸多敏感话题。

　　2 讲究程序正义，真相变得不重要？

　　表面看来，该剧讲述的是一个并不复杂的案件，所有的线索统统指向男主角Nazir，在审判过程中各方验罪程序也都完美执行，没有人侵犯嫌疑人的人权，也没有逼供，唯独Nazir究竟有没有杀人这个最关键的问题，却没人在乎。这就是《罪夜之奔》撕开给观众看的，同时也是它比一般罪案剧更高级的地方——当所有证据全部指向嫌疑人，所有相关人员也完全按照司法程序走了，可最后还是会有冤假错案的可能性，这个漏洞要怎么办，怎么解决？

　　同样的主题，Netflix年初的纪录片《制造杀人犯》讲过，日本导演周防正行在2007年拍的电影《即使这样也不是我做的》也讲过，而且要讲的问题都一样：歧视、程序正义背后的不公正，以及执法者观念上的偏差导致的误会。最终即便完成了一场错误的判决，从头到尾也没有出现一个真正的坏人。

　　相形之下，《罪夜之奔》设定为凶杀案，口味更重，野心也更大。全剧节奏缓慢，英版30分钟的内容，美版要用70分钟才演完，通过大量细节详尽描述了案件处理流程和欧美法系的司法执行流程。

　　在这部剧里，你可以看到想早点下班交差的警察，不耐烦的办事人员，也有利用这个案件往上爬的人物。处理案件的警长Box，外表看来和蔼可亲，但其实早就通过收集而来的证据断定Nazir是凶手，他不停地对Nazir进行诱导，想让他承认自己杀了人，从而快速定罪。接这个案件的律师Jack Stone，在监狱里不停与罪犯打交道，寻找他的下一个客户，选择帮助Nazir表面看来是源于正义，其实并非如此，他只想让自己成名，让事业发展，或者帮他获得保释后赚一笔。

　　3 种族问题，谁会真正公正？

　　对比英国原版《司法正义》，HBO的翻拍除了把地点从英国搬到美国，其他几乎原封不动，就连Nazir的律师脚部患有湿疹，在警察局遇见一个异装癖者这样的细节，也都全部保留。

　　而《罪夜之奔》最大的改动也是最具创新的一点，就在于把男主角Nazir的身份设定为巴基斯坦裔，从而将剧集的终极追问进一步深化为——“巴基斯坦裔移民在纽约面对谋杀指控后面临的种种难题”。

　　原版中是由本·威肖扮演的白人小孩开着父亲的出租车来到大城市，但由于纽约很少有白人出租车司机，为了贴近现实，主创选择了巴基斯坦裔美国人作为主人公。据说做出这样的改编，是另一位主创理查德·普莱斯的主意，要知道，作为大热美剧《火线》编剧的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揭开美国种族问题的社会伤疤了。

　　这样的设定，在无形中增加了很多矛盾和不确定因素，无论是“后9·11”时代全美对待阿拉伯裔移民极为复杂的社会背景下，还是如今欧洲难民危机解决无望，就连美国总统大选演讲中都出现“建起一堵墙把移民拒之门外”的今天，种族问题可谓积怨所在。

　　身为巴基斯坦裔的Nazir刚出场不久，就在街上被两个擦肩而过的黑人歧视侮辱，问他“是不是忘带炸药包了”，对他的防备和仇恨几乎要夺眶而出。而之后探监一场戏，更表现出Nazir的母亲与白人社区的格格不入，Nazir的自卑和无助也让众人对他的怀疑变得更有根据，种族歧视更深层的现状被一步步撕开，也越来越发人深思。

　　撰文/孟天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