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步轩辞公职再卖猪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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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话人物
陆步轩,1985年以西安长安区文科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1989年从北大毕业。上世纪90年代放弃县里工作,开始卖猪肉。2003年经媒体报道后,陆步轩被冠以“北大屠夫”称号,并引起关于高校人才话题的讨论。2004年进入长安区档案局工作。
■ 对话动机
12年后,50岁的陆步轩重操旧业:近日,他对外宣称,自己已辞去公职,又卖起了猪肉。
他说,体制里的工作,“与想象差距太大”。他想要出来再“蹦跶”几年,实现自我定义的价值。
他转变了观念,觉得社会已经渐渐多元开放。对于“北大屠夫”的称号,他已不觉突兀,反而觉得自己沾了北大的光。
可面对曾经在媒体面前说的“如果放弃了地方志和文化,自己就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商人”,陆步轩否认了。他否认自己是个商人,称自己是个文化人,他对这个身份有着自己的解释与执念。
谈重操旧业
“三年我也等不了了”
新京报:辞职是在什么时候?
陆步轩:今年5月份口头提的辞职,8月17日正式批下来。
新京报:为什么会产生辞职,再去卖猪肉的想法?
陆步轩:有很多原因,主要还是因为我是个做事较真的人,做一件事,就想把它努力做到更好、做出一些成绩。但是到单位以后发现和想象差距太大。
每天都和文字打交道,编一些细碎的、很差的稿子,枯燥琐碎没有提升,也没有学术上的造诣。进去本就是为了做点学问,实现下人生价值,结果我一看比较渺茫。
做猪肉生意快二十年,我了解猪肉。除了买卖,关于养殖、猪肉宰杀、防疫我都研究过,在这行比较擅长,就重操旧业了。
新京报:除了上述原因,有收入方面的考虑吗?
陆步轩:肯定有。基层公务员工资比较低,我刚进去拿1000块钱,现在是5100块。我得养活老人、两个孩子。这几年单位的工资基本没什么积累,之前之所以没问题,是因为有最开始卖猪肉攒的钱,吃老本。还是做生意挣得多些。
新京报:家人支持你的决定吗?
陆步轩:家里基本还是我做主。我没什么顾虑,待在单位,其实也能混,但是我一眼就看到十年、二十年以后的样子。
别人也劝我,再坚持三年,满了工龄,可以提前退休。但我觉得时间不等人了,我现在已经50多岁,还能奋力做几年?现在就得分秒必争,三年我也等不了了。
谈12年公职
“我这个人在政治上没什么前途”
新京报:2004年,你怎么进入档案局工作的?
陆步轩:2003年,关于我北大生卖猪肉的新闻出来后,比较火。据说是给我们当地政府很大的压力。主要领导找我谈话,他希望我不卖猪肉留下来,跟我说我们当地的单位部门随我挑。
那会儿我已经38岁了,不是党员,不想去人事关系复杂、与很多人打交道的地方,我觉得我这个人在政治上没什么前途。就选了档案局,相对来讲是个文化部门。希望有人给我发工资,自己还能做学问。
这个单位是事业单位,参照公务员管理。在里面主要做年鉴和志,还有省市需要的地方资料,由我们来提供。每天都和文字打交道。12年里,参编了两部年鉴,一部地方志。
新京报:你曾说过,卖猪肉行情不错,挣得不少,那12年前你为什么放弃生意,决定去事业单位?
陆步轩:这点需要解释一下,我留在事业单位里,猪肉生意还是照顾的。我去上班,生意请别人做,我老婆管理。直到2010年,猪肉食品安全问题多,而且越来越严重,我才彻底不做了。之前报道中说的挣了200万,也是截至2010年挣的。
当时我想,我有卖猪肉挣的这些钱,再有份事业单位工作,生活绝对可以了。
新京报:你如何看待12年的体制内工作?
陆步轩:因为是文化部门,本来我想应该还好,但后来发现里面有很多问题,自己并不适应,其实我2012年就有辞职的想法。
最开始那几年,比较清闲,工作不多。2011年以后工作变得紧张繁杂了,做地方志我是单位里的主力,做责任编辑、总撰。
地方志今年5月我们完工,7月正式通过省上评定,还推荐到全国评选优秀志稿。绝大部分工作都结束了,我就决定走了。
谈北大
“一次‘碰瓷’,终身受益”
新京报:你在2013年重回北大演讲,你说自己给北大丢了脸,为什么这么讲?
陆步轩:因为我刚开始卖猪肉是为生活所迫。北大作为一个名校,应该培养各方面杰出的人才,成个什么什么家的。但我是个从事很底层劳动的人。
我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和在学校所受的教育有差距。
毕业好多年,我都没去参加同学聚会,觉得自己混得差。直到2003年新闻出来,我出名以后,同学们陆陆续续找到了我,大家也聚聚。
新京报:你现在还这么认为吗?
陆步轩:职业没贵贱,我现在真正把卖猪肉当成个事业在做,不是为了糊口。我对杀猪卖肉熟悉,又有文字总结表达能力、研究能力。如果做出成绩了,能得到社会认可,哪怕就是个猪肉专家,我也觉得挺好的,就实现了我当初的理想。
现在是个多元的社会,大家做什么,只要各自努力,都一样。不像我最开始的时候,不少人说我,一个北大出来的卖猪肉。现在人们观念开放一些了。
新京报:十几年前卖猪肉和现在卖猪肉,你觉得自己的身份变化了吗?
陆步轩:之前我只卖猪肉,现在除了卖,我也会观察研究猪肉肉质,去养殖场看看。现在找人合作,线下有1000个商铺,独立直营售卖。还有互联网,我不懂,但是让别人帮着做了。
新京报:可这最终还是在卖猪肉。
陆步轩:表面看是一样的事,但我早把定位转移了。以前是为了谋生,现在是为了谋事,从谋生到谋事的一个转变。出发点不一样。
新京报:对于“北大屠夫”这个称号,你怎么看?
陆步轩:我这就像碰瓷一样,这辈子跟北大碰上瓷了,一次“碰瓷”终身受益。我在北大学习过,才有了这个名头。“北大屠夫”,两个词组成,听起来一个很高大上,一个低端,放在一起反差大嘛。
之前我不喜欢这个称呼,现在不介意了,甚至有点儿自豪。
谈身份认同
“我单是个文化人”
新京报:之前你说自己骨子里其实是个文人,如果放弃了地方志和文化,自己就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商人了,而你不想做纯粹的商人。那现在呢?
陆步轩:我现在也不是商人。生意场上是个依托,是个体验。
新京报:但你现在并没有拿笔写地方志或者搞文化了。
陆步轩:不光写地方志,搞文化的就是文人。文人我的理解是文化人,我搞猪肉这方面的研究,可能就偏科学一点。
我现在也不是商人,我单是个文化人。
新京报:可以理解为,你对“文人”身份有一种情愫吗?
陆步轩:我觉得是一种执着。这和我在北大读书,我一直接受的传统教育有关系。我脑子还是很传统。
新京报:你有两个孩子,希望他们以后走什么路?
陆步轩:一个16岁,一个19岁,我希望他们多读些书掌握知识,上大学。别经商赚钱,人一辈子能花多少钱?最好走技术这条路,真正掌握一门本事,别走歪路。
新京报记者 王佳慧 北京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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