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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舍伍德的柏林众生相

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对死亡的无动于衷(1)

2016年10月08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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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托弗·伊舍伍德
二战时柏林街上的坦克与行人。
如今的柏林。

  虽说伊舍伍德的小说《柏林故事集》和那部被拍成电影的《单身男子》走的根本不是一个主题路线:前者说的是家国天下,后者则是儿女情长。但两者的手法那么相似:以一部“快门常开的相机,不假思索地消极地拍摄着。”

  这部“人形相机”以贯穿《柏林故事集》的人物克里斯托弗·伊舍伍德和威廉·布雷德肖之眼为切入点,带点悲凉和疏离的目光,也带点幽默和诙谐的讽刺,参与着也观察着两次世界大战期间的柏林,记录着大战开始前柏林的残忍与暴力的末世之景,以及耽于享乐但同时挣扎于深渊的众生之相。

  最初了解克里斯托弗·伊舍伍德还是因为汤姆·福特执导的电影《单身男子》。这部以伊舍伍德的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给我最深刻的印象便是电影中男主角乔治的目光。乔治在相恋16年的爱侣辞世之后决心结束自己的生命。影片讲述的便是这个决心自杀的教授在最后一天独自一人品味人生的故事。

  这是一个没有也不想拥有未来的男人。与爱人在一起的美好,在影片中只是以一种闪回的方式出现过四次。其余全都是这个男人以一种全然放松的姿势和旁观者的角度,带着那似喜还悲,似温和但还似冷漠的目光,来看待这个过分美好的世界,而这一切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这部作品中妙极的一处,便是选取了乔治的眼光看世界。冷静中带着点情绪的目光,就像是一部照相机,被动地记录下美丽的世界。

  当这部照相机转向纳粹上台前的末日景象,便诞生了一卷叫做《柏林故事集》的胶卷,世界美丽不再,只剩下触目惊心。

  火车上的邂逅

  一台记录困惑的消极照相机

  《柏林故事集》分为《诺里斯先生换火车》和《别了,柏林》两本,奠定了克里斯托弗·伊舍伍德作为英国重要小说家的地位。两本小说发生的时间和地点相同——都是1930年到希特勒上台时期的柏林。其中贯穿《诺里斯先生换火车》的人物威廉·布雷德肖可以算作是《别了,柏林》的男主角克里斯托弗·伊舍伍德的化名。毕竟,小说作者全名便是克里斯托弗·威廉·布雷德肖·伊舍伍德。况且这两本书中带着点调侃和幽默趣味的“我”都是一位年轻的英国作家,来到德国,以英语家教谋生,都曾是施罗德小姐的房客。

  这两处的“我”虽然是和作者本尊重名,但是绝不可将其简单看作是作者本人的自传。正如伊舍伍德在《别了,柏林》的前言中写道:“克里斯托弗·伊舍伍德‘知识腹语者’为方便而设置的傀儡,不是别的。”此伊舍伍德绝非彼伊舍伍德。这两本小说绝不是一个已经经历一切的上帝视角的产物,而是一个参与其中、困惑、思考、最终恍然大悟的人物心路。

  就好比在《诺里斯先生换火车》中,小说就是借由威廉·布雷德肖的旁观者和参与者的角度,来解构小说男主角亚瑟·诺里斯先生的身份问题——借由威廉与诺里斯的一点一滴的接触,为读者抽丝剥茧,最后才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这就正好与照相机的功能相映衬:这个不假思索消极拍摄的相机,记录下来的不仅是事实,还有相同的困惑。

  小说开始时,威廉和诺里斯相识于火车之上。这个拥有一双异常淡蓝的茫然空洞的眼睛的绅士,带着礼貌的、疏离的优雅的姿态,在瞬间就获得了威廉的好感。两人在火车上深入交谈之后,威廉简直为诺里斯的见识渊博折服:他走过不同的国家和地区,他能够对他们侃侃而谈,品头论足。他以雅典为灵魂家园。他甚至在忒修斯神庙后的老街上闲逛,并且对古典文献里面找不到关于吕卡维多斯山的记载而感到遗憾。不俗的谈吐瞬间就将威廉吸引,进而决定到达柏林之后保持联系,登门拜访。此时威廉对诺里斯先生身份的猜测从一个胆小懦弱的温和的共产国际变成了富有的有文化的绅士。

  登门拜访之后,诺里斯家中处处透着高雅与昂贵,但是却缺少个性的家具以及他那昂贵的假发都让威廉对诺里斯的印象大打折扣。再经过继续深入了解之后发现,诺里斯高超的调情技巧很容易就能吸引房东施罗德小姐的芳心,但是却无法在记者海伦·普拉特那里获得好感。海伦·普拉特甚至还直接警告过威廉:“那个家伙你一点也不能信。”而且威廉在他的朋友弗里茨·温德尔那里得知诺里斯其实是坐过牢的。但是诺里斯能够给威廉相应的解释:这是场误会。而威廉则是选择立刻相信他,并且表示十分赞同诺里斯关于“财富较少却天赋较次的社会成员应该做出贡献,支持像我(诺里斯)这样的人”的理论。这个不可信的坐过牢的人,却在柏林私宅的门牌上挂着“进出口贸易”的牌子。那么他到底是什么人?共产国际?走私者?

  乱世里的“变色龙”

  一心只想赚钱

  诺里斯也会提及他的身世以及过往。母亲去世后,他很快就花光了所得到的一笔小遗产,但是却第一次体会到“奢侈”一词的含义。随后又向叔父求助,但是却被要求要静下心来读书,做律师。“我的事业就是那时候开始的”。

  事业,就是最关键的问题所在。这个在威廉·布雷德肖的朋友中除了一位女士的芳心其他都没有得到的不可信的男人如何维持奢侈呢?这些不仅是威廉·布雷德肖的困惑,同样也是读者的困惑。因为威廉没有那么冷静和自持。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诺里斯。他极易受到第一印象的影响,固执己见。他的这些弱点限制着他对诺里斯和这个城市的观察,但是也将读者置身其中。此时发出问题和提出困惑的不仅是威廉·布雷德肖,而且是读者。

  小说的前半部分在讲述威廉对于诺里斯先生的印象,提出自己的困惑。后半部分则是一个解构与建构的过程。尽管威廉的许多朋友都在警告他不要相信诺里斯,但是威廉还是与此人保持着朋友关系——一起过节、一起聚会、一起讨论政治。

  对于诺里斯先生的认知在不断接触中增加。这个为一个只有七人到场的宴会打算花掉两百马克的纨绔子弟——亚瑟·诺里斯居然可以在柏林共产党的会议上就英国在远东地区的罪行发表演说,为世界革命干杯。不久之后,诺里斯秘密离开柏林,但是一转身威廉就发现这位先生开始了又一次奢侈的生活:他重新理了头发,剪了指甲,换了更加奢侈的假发和配饰。紧接着诺里斯使冯·普雷尼茨男爵和情报贩子范·霍恩搭上线,借此来赚得情报费。虽然这次情报交易最终事败,男爵先生最后自杀,但是这次活动对于诺里斯先生来说,只是平常的一次划算买卖。

  小说到最后,诺里斯先生出卖情报的事情败露之后,威廉才作为一个朋友知道这个纨绔子弟的钱财到底来自何处——靠着出卖别人的情报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但是这一切在诺里斯先生眼里不过是很普通的,“这么多钱放在这里等着人去捡,这可是很奇怪的事情。”

  诺里斯先生开始这种捡钱的事业是在他23岁放弃学业开始。现在这个人50多岁。这三十年正好是一战开始到希特勒上台这段时间。这段时间里,这个没有政治信仰,一心只想赚钱的人,无所不用其极,浑水摸鱼,大发横财。甚至他手握大笔钱财的时候依然非常委屈——“我究竟是干了什么,竟该遭受这样的折磨?”

  (下转B0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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