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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布取消农业户口是一句话的事儿,能不能给农民提供和城市居民大体相当的服务,才是问题的实质。
保持农民收入增幅每年略高于居民
新京报:最近几年农民收入涨幅连续高于城镇居民,但是从收入差距上来看,仍然相差不少。是否有具体有效的解决途径?
陈锡文: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问题。从增长速度上来看,连续多年农村居民收入高于城镇居民,而且相对的比例关系上也是在不断缩小的。这就代表了一个很好的趋势。
今年的状况是城乡居民的收入增幅都比去年略有降低。但从前三季度的情况来看,农民的收入增幅还是高于城镇居民。所以从目前来看,很重要的一条是千方百计保持好这个态势。政府要加强政策的支持力度,保持农民收入增幅每年都能略高于城镇居民。假以时日,总有一天会缩小到一个合理的范围。
新京报:中国的粮食产量一直在增长,为什么粮食进口的数量也在增长?
陈锡文:一是粮食生产供应方面,我们提供的粮食品种和市场需求的粮食品种对不上号。比如说这几年,市场需求增长最快的粮食品种是大豆,但是我们国内的大豆产量不仅没有增长,反而还略有下降,要满足市场对大豆的需求,就不得不进口。第二,小麦、稻米、玉米等其他粮食品种,我们的产量本来是够的。但为什么还要进口?主要是我们的粮食价格不具有国际竞争力。
新京报:今年上半年,在国内部分粮食主产区,有些种粮大户在减少种植面积,有些则干脆退掉了租来的土地。这样的现象是否普遍存在,会不会影响中国的粮食安全?
陈锡文: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东北实行玉米收购,由国家来制定临储价的收购。这个政策从2007年开始实行,今年取消。按照临储价格,到年底政府肯定会收购农业经营户的粮食,而且这个价格从2008年开始每年都在提高,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给农业经营户提供了不断扩大经营的条件。
但是现在条件变了,政府取消收购,改成了市场定价。这样一来,种玉米就有了风险。所以现在出现了这样的情况。由于过去粮价比较高,而土地的租金是按照粮价来确定的,那么如果粮价跌下来的同时租金没有降下去,一些人当然无法经营下去。
所以才有了多种形式的风险共担、利益均沾的机制,例如土地承包经营权入股、托耕代管、购买社会化服务等等。这些是当前有效规避风险的一个很重要的机制。
农业户口取消与否应和公共服务挂钩
新京报:今年,全国30个省份都取消了农业户口,这项改革是否能给农民带来实质性的好处?
陈锡文:中央在十三五规划中明确提出,到2020年,城镇户籍人口应该提高到45%。中央提出了这个目标,但是地方说我已经取消了农业户口,那这个目标怎么去落实?政府需要认真思考的是,取消农业户口之后,给所有人提供的基本公共服务和社会保障是不是一样的?如果不一样,那取消和不取消没有什么意义。
宣布取消农业户口是一句话的事儿,能不能给农民提供和城市居民大体相当的服务,才是问题的实质。
新京报:有专家认为,随着户籍制度改革的推进,土地制度的改革也要推进,农村的房地产交易也将逐步推开。你怎么评价这个观点?
陈锡文:到现在为止的改革方案里,规定的是宅基地可以流转和退出,但是只限于本集体经济组织的范围之内。有很多人觉得不过瘾,我为什么不可以去买?当然中央还在研究,有很多法律上的规定,要去考虑到底该怎么办。
在我看来,宅基地制度是集体经济组织对它的成员提供的住房保障制度。如果谁都可以去买宅基地,那这个制度本身就瓦解了。
新京报:未来有没有可能实现宅基地入市?
陈锡文:从长期看,农村不是搞建设的地方。农村和城市至少在基本功能上是有明显区别的。由于在功能上的不同,我认为不可能出现农村人口越来越少,而农村的房子不断增加的情况。那是违背规律的。
征地拆迁冲突与地方政府的政绩观有关
新京报:目前全国三分之一的土地已经流转,在农村土地流转的过程中主要面临什么样的问题?
陈锡文:问题还是有的。习近平总书记在今年安徽小岗村的会议上说得很清楚,他说三权分置,首先要把土地经营权流转的选择权交给农民,不能代他做主。这也点出来,有些地方实际上可能存在代农民做主的行为。第二,不能简单地说农民进城打工之后,土地就必须流转。如果他在城里站不住脚怎么办?要让他有一个来回尝试的过程。所以正如总书记强调的,要尊重农民的意愿,不要过多地去干涉。另外,农民的土地流转给谁,以什么价钱流转,都要由他们自己来协商。
新京报:最近,河北一起因征地拆迁而发的杀人事件受到关注。征地拆迁引发的流血冲突屡次发生,我们应该如何防止此类事件的发生?
陈锡文:一方面,各级地方的党委政府要有一个正确的政绩观。问题往往体现在该做的事儿没做好,或者没做到位。比如说,地方政府申请的征地手续上级是否批准,是否对农民公示,赔偿农民是否接受?这些问题如果都处理好了,就没有太大问题。现在大部分地方因为征地拆迁引发的恶性事件明显减少,但是个别地方仍存在。为什么这些事儿还没做到位就着急去做呢?就是急于出政绩。
另一方面,能否杜绝此类事件的发生,和办这些事情的公务人员的情感有关,要看他对农民有没有感情。可以想一下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能不能接受。人家要是深更半夜跑到你家,拆你的房子,把你的家具都扔出去,你肯定愤怒坏了。那么现在你用这些手段去对付农民,从根本上说是对农民没有感情的问题。这两方面如果把握好了,这些问题可以明确减少或者杜绝。
新京报记者 贾世煜 实习生 赵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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