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剧，放大真相好过粉饰现实

　　【剧里剧外】

　　《Doctor X》即便有“强行黑幕”的呈现，也好过不温不火地煽情。电视剧对现实中的问题进行放大，使得公众保持对医疗系统潜在问题的高度敏感，既是对公众的警示，也是对医疗制度之内的职业人员的警示，远远比一味的肯定和抬高来得有价值得多。

　　剧情呈现

　　以“自由医生”视角批判日本主流医疗界

　　“2016年，白色巨塔仍然在持续倒塌。”伴随着经典的念白和背景音乐，米仓凉子饰演的外科医生大门未知子身穿白大褂脚蹬细高跟大步流星地走来。这是收视冠军剧《Doctor X之外科医·大门未知子》的标志性场面。医疗剧一直是日剧中存在感较强的一类职业剧，和国内热衷制造粉红泡泡的医疗剧不同，日本医疗剧向来以专业程度高、逻辑严谨为观众所称道，《Doctor X》延续经典医疗剧《白色巨塔》的批判风格，从“自由医生”大门未知子的视角，“揭黑”式地讽刺日本精英医生的失职和医疗制度上的缺陷。

　　大门未知子不隶属于任何医院，拒绝任何职称，是个医院体系之外的自由医生。不为主流所接纳，并不折损大门特立独行的鲜明个性。第四季中，大门的才华被东帝大学附属医院的久保副院长看中，久保想拉拢她对抗自己的死对头，结果大门完全不卖院长面子，为了手术的主刀权不惜和久保翻脸。之所以可以这样任性，资本全在于精湛的手术实力。

　　与敢作敢为的大门未知子形成对比的是，剧中的精英医生们敷衍塞责，害怕承担手术失败的责任。IT公司的老板要接受日本首例的3d打印钛制颈椎移植手术，并且要将手术过程全程网络直播，原本的主刀医生北野害怕手术失败会毁掉自己的前途干脆撂挑子，大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完成了整台手术。只要能救活病人并且收到高昂的酬劳，最后的功劳被北野抢走，大门也毫不在意。

　　而作为一流医院的东帝大学附属医院，院长们心心念念的也是维护医院的排名和声誉，只考虑为政治人物、社会名人做手术可以打响医院知名度，对于普通患者却冷眼相对。医院的高层在手术成功的发布会上争抢风头，却在镜头外互相推卸责任。

　　《Doctor X》虽然是一部王牌剧集，但也并非没有缺憾。剧中大门未知子的经典台词是面对病人和同事的质疑坚定地说“我是不会失败的。”的确，这部剧所讲述的只是一个个让观众看过之后大呼过瘾的故事，每一集都在重复着大门未知子战无不胜的套路，每次都是病人生命垂危同事束手无策，万能的主角永远会在最后时刻头顶光环力挽狂澜——白色巨塔从来不会真的倒下。但是真实的手术台不是舞台，焉有不败之理？作为一部医疗剧，《Doctor X》将主人公刻画得过于完美和理想化。

　　现实观照

　　夸大问题也是在警示公众和从业者

　　事实上，像大门一样神乎其技又特立独行的医生大概只存在于二次元，日本实际的医疗状况也并不像是电视剧中描述的一样充斥着黑幕和渎职。

　　2015年世界卫生组织（WHO）发布了《世界卫生统计报告》，对194个国家和地区的医疗卫生系统从人类预期寿命、死亡率、接受医疗服务的难度等9个方面进行了分析和排名，日本凭借国民预期寿命高、相对合理的就医费用、高质量的医疗服务再次蝉联第一。日本的医疗系统是由公立和私立医院组成的相对完备的体系，公立医院的优势在于诊疗服务全面完备，非营利的性质也为不同收入阶层的人提供了同等优质的服务。而私立医院，尤其是医生个人独立开设的诊所则可以提供高水准的专科诊疗服务，分担公立医院的压力。

　　然而《Doctor X》一类的医疗剧仍然将视线对准了日本医疗体系的不足之处，并通过大门游离在主流医疗体系边缘的视角提出了批判。第四季中，大门所就职的大学附属医院是一流的公立医院，有着过硬的医疗服务水准，但是医院却被排名体系所绑架，过度追逐知名病患和有卖点的手术来制造医院的品牌效应。剧中也处处对医院内部的派系斗争和收受贿赂等行为进行了辛辣的讽刺。

　　相比之下，我们的医疗剧显得非常单薄。医疗问题关乎民生且牵涉复杂，在影视剧中的呈现也尤其引人关注。国产医疗剧的不成熟有其土壤问题（例如会避免触及“医闹”“医改”等社会领域的敏感且复杂议题），对医生个人形象的塑造及个体成长的关注，往往强过对现实的折射。而许多“主流”之外视角，在电视剧制作的商业逻辑中，同样被有意无意地略过。

　　例如国产的医疗剧多集中体现在大城市三甲医院里，精英医生们救死扶伤的日常，医院也往往整洁明亮，高度现代化。在城市化发展没有那么迅猛、甚至未脱贫的三四线城市、县城、村镇，电视屏幕呈现的“医院”对在那里生活的人而言是与现实脱节的。我们的基层医院是什么样子的？小医院里，那些并不是那么医术精湛或者没有耀眼学历的普通医务工作者，又是什么样子的？我们的医疗剧是不是刻意无视了这些差距？还是觉得一线城市之外的现实类题材，只能放在《乡村爱情故事》里来讲述？

　　“夹缝中求生存”不应成为医疗剧千篇一律的借口，即便不能反映全部真相，将问题简单化去粉饰太平也是一种不负责任。所以《Doctor X》即便有“强行黑幕”的呈现，也好过不温不火地煽情。电视剧对现实中的问题进行放大，使得公众保持对医疗系统潜在问题的高度敏感，既是对公众的警示，也是对医疗制度之内的职业人员的警示，远远比回避问题或一味地肯定和抬高来得有价值得多。

　　□青泽（剧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