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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疾卖唱女”自称非山东寻亲者之女

贵阳居民聂某芝自称为视频中女子,但不是山东牟家失踪的女儿;警方已采集其DNA,拟进行比对

2017年04月14日 星期五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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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翠翠的母亲总是偷偷地哭。受访者供图
走失前的牟翠翠皮肤白净。受访者供图
网传视频中的卖唱女子。视频截图

  新京报讯 (记者罗芊 实习生邓宇晨)针对网传“残疾女子贵州街头卖唱”一事,昨日下午,贵州省贵阳市公安局通过官方微信发布消息:自称系视频中乞讨的断手断脚女子到派出所称,其并非山东失踪女子牟某翠,而是贵州省贵阳市白云区居民聂某芝,出生先天四肢残疾,长期在贵州各地街头唱歌卖艺谋生,街头卖艺是其自愿行为。

  近日,一段“四肢残疾女子贵州街头卖唱”的视频网上热传。山东省广饶县花官镇的牟家人在反复观看该视频后,认为这名唱歌的残疾女子就是15年前失踪的亲人牟翠翠。

  牟翠翠的弟弟牟红飞说,走失前的姐姐是一个四肢健全的正常人,身高在165cm左右。

  该事件引起网民热议,有人猜测该女子系被打残四肢街头乞讨。

  贵阳市公安局发布消息,该事件传开后,一名叫许某贵(男,30岁,家住贵阳市白云区)的男子提供线索称认识视频中的女子,该女子就住在其家对面,身体残疾,长期唱歌行乞,其称该女子是贵阳修文县人,并非山东失踪人员牟某翠。

  获悉相关情况后,贵阳警方迅速调集各区、县网格巡逻警力在全市范围内巡逻查找。4月13日,白云区居民聂某芝来到辖区龚家寨派出所报案,称其就是新闻报道视频及图片中的街头卖艺女子,但并非山东失踪女子牟某翠,相关网络报道已对其本人及家人造成很大困扰,求助警方予以澄清。

  经民警核查,其原户籍系贵阳市修文县六广镇团山村人,现住贵州省贵阳市白云区金塘西街(2012年购房迁入),家有包括本人在内四口人(丈夫及一儿一女)。其父母健在,父亲住修文老家,母亲住白云区帮其兄弟带孩子。聂某芝称自小在贵州省长大,从未去过山东省,相关报道视频及图片系其于2016年7月份在贵州省遵义市丁字路口熊猫厕所对面街头卖艺时被网民所拍。

  聂某芝称,自己并非网传所说被“砍断四肢”强迫“乞讨”等情况:“我不是山东人,请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目前,贵阳警方已对聂某芝采集DNA样本,拟和山东家属进行亲缘关系鉴定。

  牟家15年寻亲路:只要她还活着,家人就不放弃

  转机

  “这就是我女儿”

  姐姐牟翠翠失散的十五年里,牟红飞觉得这是离她最近的一次。

  2017年3月末,他收到了一条视频链接,时长一分零八秒,对方称,这个人很像走失的牟翠翠。

  视频中的女子跪在地上卖唱,残缺的左手被一根蓝色布带和话筒缠绕在一起,右手只剩半截,在空中随着音乐节奏挥舞。再往下看,她没有脚掌,支撑全身的是折进灰色拖鞋里干瘪变形的小腿。

  每当有人捐款,黑色音箱旁,一位身着白色T恤衫、四肢同样不健全的男子会低下头贴着话筒说,“谢谢”。

  这位卖唱者,鼻子、脸形、身形都和牟家人记忆中的牟翠翠一模一样,“眉毛很短、不全”,“额角边有自然卷”。但是,走失前的牟翠翠四肢健全,16岁时身高近一米六五。

  55岁的母亲刘秀英看到视频时当场大哭,指着穿着黑色T恤的卖唱者大喊:“这不是你姐姐吗?这就是你姐姐!这就是我女儿!”

  牟红飞找到同村热衷公益、精通网络的博主@稀有血型牛牛,拜托他发了一条寻人微博,并附上那条街头卖唱视频。

  4月12日,该视频播放量超过1500万,“失踪女变残街头乞讨”登上新浪微博实时热搜榜前十。

  失散

  15年未归的回家路

  1986年,牟翠翠出生于山东省东营市广饶县花官镇李楼村。村里只有300多户人家,多数村民和牟翠翠家一样,靠种植棉花、小麦为生。

  2002年农历七月十二清晨,牟翠翠走到表姐刘蕊蕊车间诉苦,说“班长总凶我,能不能借我20块钱,我不干了,想回家”。表姐劝她,还没过试用期就走不好,等到七月十五放假一起回家,牟翠翠没再多说什么。

  中午,刘蕊蕊从工友处得知,牟翠翠借了工友20元钱,说是要回家。

  这对表姊妹上个月刚刚结伴来到距离牟翠翠家约20公里的东营市广饶县天瑞纺纱厂打工。牟翠翠月收入约800元。此前一年,她初中未读完便辍学,做些零工。

  刘蕊蕊记得,表妹干活比自己勤快利索,性情乖巧,没事喜欢哼歌,最爱唱的是《小背篓》。

  母亲刘秀英最后一次见到牟翠翠是六月中旬,那时,她刚去纺织厂上班不久,回家拿衣服时,“一切都挺好”。

  农历七月十四,刘蕊蕊回家休假。她打电话给牟翠翠的邻居,牟家人才知道,牟翠翠三天前就踏上了回家之路,至今未归。

  当晚,他们向广饶县花官派出所报案,可能是因为没有证据证明牟翠翠是被人拐卖,警方不予立案。

  寻找

  举着姐姐照片沿街问

  牟翠翠失踪后,牟家人一度开始“盲找”。

  他们将牟翠翠的证件照放大,用相框框好,在广饶县街头、广场,“逮着人就问”。

  母亲刘秀英交代装有座机电话的亲戚,“一看到陌生号码就往回拨”,不能错失任何机会。

  一次,刘秀英的弟弟接到了一个来自山东聊城的电话,对方什么都没说,但刘秀英坚信“应该是有消息”,便收拾行李出发去聊城。

  到聊城后,刘秀英反复拨打抄下来的陌生号码,终于在一个肉食加工厂门口约见了来电者,来电者听明她的来意后十分抱歉,说自己只是骑三轮车摔伤了,想打电话向家里人求救,“拨错号了”。

  刘秀英忍不住号啕大哭,此后,牟家人不敢轻易带她出门寻女,怕她受刺激。

  时间一天天过去,牟家人找遍了山东省的菏泽、淄博、滨州、临沂等城市。

  牟家人猜想,牟翠翠很可能是被人拐卖去当儿媳妇了。怕别人把她藏起来,牟家人接到消息后,不再拿照片了,而是晚上偷偷去举报地点附近打听。

  2006年,牟家人接到消息称,广饶县城有个女孩与一位年龄不相仿的男子一起租住。41岁的翠翠姨父牛保龄从家里拿着梯子,搭在对方院子旁的围墙上仔细辨认,发现并不是牟翠翠。

  2013年冬天,牟家人还接到消息称,有人在山东临沂看见一位“长相很像牟翠翠、精神不太正常的”女子。

  这一次,牛保龄带着牟家一行五六人,去临沂找了好几天,还是没找到。回家后,牛保龄又单独去了两次,他告诉自己,“去完这三次,这条消息就算是断了”。

  伤痛

  梦里,姐姐回来了

  这原本是一个幸福的四口之家,儿女双全。

  牟红飞一直对姐姐心存感激,也有愧疚——由于家里贫穷,初中二年级时,成绩中上游的牟翠翠主动辍学,把上学机会让给弟弟。

  这十五年中,邻居们陆续建了新房,牟家依然住的是老房子,比较破败。村民称,他家的家具大多是上世纪90年代的老家具。

  牟翠翠走失后,父亲变得什么话都不说,“光知道睡觉”,有些痴呆。母亲刘秀英再也没穿过新衣服,晚上总是整宿整宿地失眠。牟红飞曾偷偷看到,晚上一个人的时候,母亲总是哭。

  牟红飞也经常做梦,梦见姐姐回来。一次,他梦到姐姐回家,在梦里,他先对姐姐说了一句“姐,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又对梦里的自己说了一句“这一定不是真的”,接着,梦中的自己开始用手揪自己的脸,真的痛醒了。

  未来

  家人将继续寻找

  2017年3月31日,网友@东营营长通过辨认视频中的商铺,用街景地图确定了拍摄视频的地址——贵州省遵义市中山路。

  同一天中午十二点多,在贵州省贵阳市人民医院附近,医务工作者梁冰冰(化名)看到了视频中的卖唱者。她清楚记得,这位卖唱者的伤残不像医院截肢出来的,伤口不平整。一般来说,为了让患者更方便地装假肢,医生一般不会留下息肉,而卖唱者右下肢“有一点支出来”。

  梁冰冰觉得心疼,往零钱筒里放了十元钱,回家了。

  那时她并不知道,千里之外有人正在寻找这个“疑似牟翠翠”的人。3天之后的夜晚,她看到了网上“寻人” 的新闻推送,确定是她前几天看到的卖唱者,“衣服都一模一样,唱的还是同一首歌”。

  4月4日,梁冰冰和牟家人联系上,叮嘱他们快些过来找人。

  当天晚上,牟红飞向工厂请了五天假,月薪3200元的他准备坐飞机前往贵阳。

  牟红飞初中毕业后便在本地打工,从未坐过火车,没买过火车票。贵州山高路远,母亲刘秀英坐立不安,一直劝他,“要不,再等等?”

  刘秀英不是不想找女儿,但她更担心家里唯一的孩子牟红飞再出意外,“我已经失去一个,不能再失去了”。

  最终,牟红飞没忍心走。

  4月13日,贵阳警方发布报案者聂某芝的照片。牟家人反复对比照片和视频后,得出结论——视频中的女子眼睛很小,是单眼皮、上眼皮很厚,圆脸,而报案女子眼睛很大,是双眼皮,下巴很长。

  梁冰冰也看到了贵阳公安发布的消息:“(照片中的人)不太像唱歌那个,根本不是同一个人,我是说真的”。不过,因为警方照片里女子没有露脚,她无法进一步判断。

  如果确认不是,牟家人打算继续寻找牟翠翠。素不相识的网友们已经发来信息,说在江苏等地都发现了像牟翠翠的人。

  牟红飞也说,他还会继续寻找姐姐——只有在路上,才能感受到姐姐的存在。

  新京报记者 罗芊 实习生邓宇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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