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洁：掌声是演员的，我是孤独的

　　“其实，人和马一样，到了没用的时候，谁还会关心你的生死？”

　　她是中国第一位女制片，她只用一台摄像机就拍出了千变万化。1986年春节，《西游记》在央视首播。与此同时，杨洁的名字，也开始为大众熟知。这个曾经的戏曲导演，她的后半生，也与这部电视剧再难分开。

　　近30年，86版《西游记》重播了近3000次。但每逢看到自己艰苦打磨了六年的作品，杨洁却选择毅然决然地换台。甚至曾有至少十年，杨洁都没有看过《西游记》。直到2006年接受采访，她才透露出真正的原因，“节目在外面热播，演员在外面鲜花掌声，我一个人是孤独的。”

　　“就像《西游记》的那匹白马，等到它被人们利用完了以后,就被冷酷地抛弃。它的心情又有谁去关心，谁能理解呢？其实，人和马一样，到了没用的时候，谁还会关心你的生死？”杨洁曾在自传《敢问路在何方》中大方谈及这段过往。她也曾伤感地向媒体挑明，“实际上那匹马，就是写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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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洁1929年生在革命家庭，父亲是革命烈士杨伯恺。杨洁原名杨豫华，因为母亲是河南信阳人。从小，父亲便不让杨洁上学，只许在家由他来教育。当杨洁刚满三岁时，父亲就为她买了小学的语文课本开始识字，而她对读书的兴趣也由通读《格林童话》、《希腊神话》等书籍开始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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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洁幼时正值社会动荡时期。当父亲发现杨洁竟越来越热爱“文艺”的时候，对她的管教反而愈发严格。父亲开始只允许杨洁读革命书籍，不允许看小说。那时杨洁的书桌和爸爸的书桌是对着的，为了读书，她只能在爸爸埋头写作时偷偷拉开抽屉，看里面藏着的自己喜欢的小说，爸爸抬头时她再关上抽屉。就这样偷偷摸摸地一拉一关，杨洁在8岁竟读完了四大名著，甚至可以将黛玉的《葬花词》熟背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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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读书，杨洁从小最热衷的就是看电影，对电影近乎痴迷。当时，父亲只允许杨洁看进步电影，《大路》、《三毛流浪记》、《塞上风云》等，但要求她每看一部电影就必须写出里面的故事，写完了，才可以看下一部。所以杨洁开始热衷于写电影故事。直到七岁时，杨洁已经写了近五万字“文章”，但这也为她随后成为电影导演打下绝佳的写作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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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9年6月2日中国人民解放军攻占并解放青岛，作为青岛人民广播电台播音员的杨洁，向青岛人民发出了第一条“青岛解放”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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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4年，杨洁从青岛人民广播电台调至中央人民广播电台。1958年进入中央电视台，1961年开始担任戏曲节目导演。此后的二十年，杨洁的身份，一直是“戏曲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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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1年底，中央电视台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拟将四大名著拍摄成电视剧。在文艺部的一次小组会上，杨洁被时任副台长洪民生点将：“杨洁,要是让你把《西游记》拍成电视剧,你敢不敢接?”杨洁回答：“有钱就敢,为什么不敢!”1982年7月16日，《西游记》在扬州开机。实际上，杨洁很快发现，剧组几乎面临着样样短缺的窘境。经费紧张，主要角色当中，孙悟空和猪八戒每集酬劳为80元，沙僧60元，其余人员更低。这样的价格，已经“吓跑”了一批当时的“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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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杨洁自述：我的九九八十一难》中，曾记载这样一件往事。1987年，《西游记》在国内外均引发极大反响，新加坡的朋友邀请演员赴新演出，杨洁极为重视，就让唐僧师徒四人和其他演员组成“出国演出组”排练新节目。就在排练期间，三位徒弟却同时请了假。杨洁起初并无怀疑，但随后经友人告知，她才知三人竟是请假去外地“走穴”演出。这让杨洁大失所望。三位徒弟也因此私下向杨洁的领导告状，并告诉其他演员谁要敢去杨洁家里，就不带谁去新加坡，最终不仅导致杨洁被踢出了“演出组”，也被剧组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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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洁在书中还回忆，1994年，《西游记》里三个徒弟的扮演者先后几次到她家里为当年的事情道歉，并希望拍《西游记续集》，这场近10年的闹剧才得以落幕。但这场被孤立的戏码，却让杨洁看清鲜花、掌声背后，是名誉的诱惑和人心的浮躁。这部作品无疑是她人生得意之作，却也成为她想起便会作痛的一枚“朱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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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摄完《西游记》，杨洁曾拍摄《朱元璋》《西施》《司马迁》等历史巨制。但无奈，《西游记》知名度过高，杨洁随后的作品都很难再被观众记住。当30年过去，杨洁谈到一生都禁锢在《西游记》导演的位置上时，她似乎已不在意：“30年来《西游记》不停地播，观众都接受了。我不会搞关系，也不会找来钱。我也拍了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但是知名度都没有《西游记》高。我也迈不过去，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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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4年，75岁的杨洁突发了心脏病，“我现在根本出不去，和你们说话都要歇好几回，心电图都一塌糊涂。”于是她干脆给自己放了大假——不拍电视剧了，自己在家随便写一写自己拍《西游记》时的故事，书名作《重温旧梦》。是丈夫王崇秋鼓励她，把所有故事完整记录下来。2012年，杨洁出版了第一部书《敢问路在何方》。2014年，又完成了自传《风风雨雨80年》。起初她只印了50本，送了最亲近的几个亲戚朋友。但竟有出版社找上门来。于是她将书名改为《杨洁自述：我的九九八十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