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行大佬薛荣年：被冯小树牵出的“霸道总裁”

　　前股票发审委委员、深交所发审监管部副总监冯小树内幕交易案的爆发，让已经身陷囹圄的投行大佬薛荣年重新回归公众的视线。

　　2017年4月24日，证监会披露的《市场禁入决定书》显示，冯小树案牵涉的上市公司鱼跃医疗，与薛荣年之间存在联系。

　　从2000年进入平安证券投行部，2008年出任平安证券总经理，曾几何时，薛荣年一直是证券行业的“标杆偶像”。在其任职期间，平安证券在2006年至2011年的五年间，年承销企业数量从寥寥数家一跃升至行业第一。

　　见过薛荣年的人说，薛荣年业务能力很强，同时控制欲也极强。在平安期间，其一手缔造了“垄断后端”的企业文化。但在薛荣年去职后不久，平安证券便屡屡爆出万福生科上市造假、海联讯上市造假等负面消息。薛荣年则在监管部门的追罚中“轰然跌落”。2013年，薛荣年被证监会撤销证券从业资格，2015年因内幕交易被采取强制措施。

　　助冯小树岳母获益1亿

　　据熟知薛荣年的人士称，薛荣年交友广泛，人脉极广，与冯小树的关系也很不错。证监会文件显示，冯小树案牵涉的上市公司鱼跃医疗，与薛荣年之间存在联系。

　　要不是冯小树，人们可能就快忘记了薛荣年。

　　公开资料显示，薛荣年，安徽庐江县人，草根出身，毕业于上海交大。早年曾就职于安徽省财政厅和安徽省信托公司，2000年南下深圳进入平安证券投行部，因业务能力拔萃，8年后升任平安证券总经理。后离开平安，加入华林证券任总经理。曾担任中国证监会第四届上市公司并购重组审核委员会委员。

　　4月24日，随着冯小树案细节的陆续披露，薛荣年的名字被再度提及。

　　“薛荣年是一个工作狂，就没有不加班的时候”。曾跟随薛荣年参与鱼跃医疗公司改制和IPO的王杰（化名）称，据他所知，薛荣年交友广泛，人脉极广，跟冯小树关系很不错。

　　根据证监会公布的信息，目前被牵连进冯小树案的上市公司包括鱼跃医疗、三川股份和宝莱特。冯小树以其岳母彭萍嫦名义入股的“深圳世方联”另一股东朱勤年，与上述公司存在联系。

　　2005年6月至8月期间，平安证券与江苏鱼跃医疗设备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鱼跃医疗）签署了《公司改制财务顾问协议》。2006年10月期间，时任平安证券分管投行部的副总经理薛荣年等人赴鱼跃医疗会见鱼跃医疗董事长吴某明，全面推进鱼跃医疗改制工作。

　　几乎同时，2006年12月25日，深圳世方联于深圳成立。公司法定代表人未彭萍嫦，冯小树岳母，担任深圳世方联法定代表人、执行董事职务，持股比例为30%。

　　新京报记者调查发现，该公司另一位持股30%的股东朱某年为朱勤年，是原平安证券总经理、华林证券董事长薛荣年弟媳，其弟为薛永传。而鱼跃医疗IPO上市的保荐机构即平安证券，薛荣年当时担任平安证券总经理。

　　2007年3月21日，鱼跃医疗股东会通过股权转让议案，同意公司实际控制人吴某明将其3.89%的股权以600万元的价格转让给深圳世方联。

　　2008年4月18日，鱼跃医疗在深交所上市。此后，上述4位股东便以深圳世方联名义持有、买卖“鱼跃医疗”。2013年10月14日至2015年3月6日期间，深圳世方联证券账户在二级市场减持全部“鱼跃医疗”，卖出清算金额共计4.4亿元。

　　扣除个人所得税之后，深圳世方联合计相关收益3.58亿元。证监会披露，上述全部利润向4名股东进行了分配。其中，向彭某嫦分配1.08亿元。按照持股比例计算，薛荣年弟媳朱勤年与冯小树岳母均持有深圳世方联30%的股份，那么，朱勤年也应该获得收益大约1亿元。

　　上述减持所得资金还帮助薛荣年在2013年4月1日“间接”买入东源电器，彼时东源电器正准备并购重组。

　　根据证券管理部门前期调查的情况，薛荣年通过亲属设立公司在其保荐的多个项目中PE入股实现利益输送，涉嫌内幕交易非法获利总金额超5亿元。

　　平安证券的“霸道总裁”

　　薛荣年时期的平安证券发展迅速，引来投行界多位同行的瞩目。据跟随他多年的投行人士透露，薛荣年主政平安证券期间，在平安证券的企业文化就是“后端全部被垄断”，后续的沟通、接洽、关系维护等基本都是薛荣年一个人在做。

　　平安证券时期的薛荣年堪称资本市场的“传奇人物”，而薛荣年时期的平安证券，也是国内投行中令同行瞩目的对象。

　　有业内人士这样对媒体形容薛荣年，“在证券投行界，薛荣年曾是一位旗帜性人物，多少券商愿出重金挖角而求之不得，多少投行新人将其视为学习楷模却难望其项背。”

　　2006年前后，平安证券年承销企业数量只有寥寥几家，到了2007年，年承销数量升至23家，到了2011年，平安证券以34家承销企业的数量居券商行业第一；主承销金额达到297.95亿元，行业排名第二，仅次于中信证券的323.43亿元。

　　在这一逆袭的过程中，薛荣年被认为居功至伟，他主抓的投行业务成为平安证券最主要收入来源。

　　“2007年到2011年，他带领下的平安证券快速扩张，仅就安徽的中小企业IPO项目来看，别家券商基本抢不过平安。”一位早年与薛荣年有交集的投行人士称，薛荣年作风强硬，人脉较广。

　　跟随薛荣年多年的投行人士李浩（化名）告诉新京报记者，薛荣年工作很敬业，业务能力很强，控制欲强。薛荣年主政平安证券期间，在平安证券的企业文化就是“后端全部被垄断”，前端业务人员只做前端。项目执行完毕后，后续的沟通、接洽、关系维护等，前端业务人员基本不用考虑，基本都是薛荣年一个人在做，通过垄断后端“控制”前端业务人员。

　　与此同时，薛荣年带领下的平安承销团队也因激进和风控问题受到质疑。2011年年底，薛荣年“因个人原因提出辞呈”并获准。两个月后，薛荣年出任华林证券董事长。

　　在外界的评价中，薛荣年“人情练达”：“几乎能记住每个下属的名字和相貌” “善与各种人物打交道”，他从平安辞职时所爆发出的“个人魅力”也被一时瞩目：据接近平安证券的一位人士透露，薛荣年去职平安后，带走了大量的骨干和项目，“从这方面看来，薛荣年的职业道德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该人士说。

　　让平安感到“恼火”的不仅是薛荣年带走的大量骨干和项目，还有薛荣年在职期间留下的不少“祸端”。

　　2012年9月，平安证券保荐的万福生科因涉嫌财务造假被证监会立案稽查，并最终导致平安证券于2013年，被证监会暂停保荐机构资格三个月。薛荣年也因此被撤销证券从业资格。此后不久，平安证券于2011年11月保荐过会的海联讯又爆出财务造假，这也正是薛荣年担任平安证券总经理的任期内。

　　转战华林“大事未成”

　　转战华林的薛荣年，从平安带走了大量的业务人员。跟随他一起跳槽的投行人士称，这与薛荣年在平安“垄断后端”的作风有关。业务人员因为没有后端资源和能力，只能选择跟随薛荣年离开。不过，转战华林后不久，薛荣年就因万福生科事件被撤销证券从业资格。

　　2012年2月，从平安证券离职的薛荣年，空降华林证券，出任公司董事长。自此，华林证券进入了薛荣年时代。

　　加盟华林证券后，薛荣年迅速发威，将明泰铝业、东山精密等大量原平安证券保荐的项目拉到华林证券。

　　“当薛荣年从平安证券离职去华林证券担任董事长时，大部分业务人员都跟着走了，因为他们没有后端的资源和能力，只能把项目做好，对薛荣年的依赖程度非常高，只有跟他走。”李浩说。

　　“与国外许多市场IPO业务几近枯竭相比，国内市场在当前经济放缓的环境下仍有近千家企业谋求上市，我们有足够的理由对中国资本市场保持充足的信心。我们需要从市场制度体系方面疏通投融资需求之间的瓶颈。”2012年底，薛荣年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谈笑风生，意气风发。

　　但和薛荣年信心满满不同的是，华林证券旗下员工却纷纷为未来感到焦虑。

　　2012年，原本应属于薛荣年和华林证券大展拳脚的节点，却因为A股市场延续了2010年以来的低迷行情，IPO步伐大大放缓，并最终陷入停滞。

　　那段时间里，华林证券所担任主承销商的项目，以及经纪业务方面，无一起色，经营状况也在不断下滑。2011年，华林证券营业收入为5.5亿元，同比下滑20%；实现净利润约2000万元，同比下滑80%。

　　而与此同时，薛荣年大肆招募平安团队，“绝不留下一片纸”的行为，让华林证券背负了沉重的“转会费”压力。

　　有知情人士分析称，薛荣年之所以如此着急，很可能“是因为心态太急切，急于想成大事。”

　　在薛荣年“大事”未成之时，2013年5月，证监会宣布对万福生科虚假陈述案的中介机构进行处罚，作为平安证券原保荐业务负责人、内核负责人薛荣年、曾年生、崔岭等被给予警告并分别处以30万元罚款，撤销证券从业资格。

　　这意味着薛荣年无法继续在华林证券待下去了。处罚生效后，薛荣年被迫辞去华林证券董事长职务。

　　在李浩眼中，薛荣年的被查，使他们这些跟随薛荣年从平安来到华林的老人们成了“受害者”。他说，在薛荣年被查后，来到华林的“老平安人”已经四分五裂。造成这样的局面，我们心里的确有怨言。但是，已经过去的事情，我们都不愿意去谈也不愿去想，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东山再起”仅一月被采取强制措施

　　在被处罚两年之后，2015年10月28日，薛荣年以基金公司董事长的身份重新亮相。当时有观点称，能力强和关系牢靠是他迅速获得重用的主要原因。在亮相一个月后，薛荣年涉嫌内幕交易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在被处罚两年之后，2015年10月28日，薛荣年在中国（合肥）股权投资高峰论坛上重新亮相，彼时他的身份是“安徽高新金通安益股权投资基金董事长”。

　　这个实行“投资+投行”全方位增值服务的基金公司，所操盘的第一个公开项目为安徽高新金通安益股权投资基金。网上传闻，这是由安徽省政府主导成立的创业股权投资基金。

　　“一个被证监会市场禁入处罚的人还能被如此重用，一方面说明他能力确实很强，另一方面也说明他当时的关系相当牢靠。”安徽省内一家券商人士对媒体评价称。

　　但尴尬的是，正当业界揣测他或以PE身份东山再起时，1个月后，薛荣年却因涉嫌巢东股份、东源电器等多桩巨额内幕交易窝案，被公安机关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事实上，这原本是一起异常交易案，不料牵出了一宗罕见的特大内幕交易、利益输送窝案。

　　2014年9月底，巢东股份停牌，后于2015年1月26日发布公告称，拟以16.82亿元现金向新力投资等对象收购其持有的五家类金融公司股权。

　　在巢东股份停牌前不久，一位名为钱翠屏的自然人在2014年9月下旬开始，大肆购入巢东股份，最终持股量达239万股。

　　调查人员进一步追查发现，钱的账户实际控制人为其儿子，同时也是薛荣年校友陈海啸。2013年4月1日，陈海啸在“东源电器”因资产重组停牌前的敏感期内买入1022万股，非法获利达1亿多元。

　　“巧合”的是，当时薛荣年正在为东源电器收购资产重组提供专业顾问服务，为内幕信息知情人。

　　调查组分析证据资料后认定，上述连环案是一系列周密策划、环环相扣、手法隐蔽的重大证券期货违法犯罪案件，背后的主谋人应当就是不显山露水、隐藏极深的薛荣年。

　　2015年1月，上述案件作为涉嫌犯罪的线索移送公安部门进一步侦查。薛荣年也因涉嫌多桩巨额内幕交易窝案，于2015年11月被公安机关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薛荣年原来做投行太凶猛了，很多业务我们不敢接，他们肯，为了抢占市场份额乱来迟早要出事。在薛荣年被采取强制措施后不久，一家大券商投行负责人对媒体说。

　　薛荣年履历

　　●2000年 加入平安证券。

　　●2006年 负责江苏鱼跃医疗股转改制工作。同年冯小树岳母彭萍嫦担任法人代表的深圳世方联成立，并在2007年至2008年期间参与了鱼跃医疗股票的买卖。

　　●2008年 出任平安证券总经理。

　　●2011年12月 因个人原因辞去平安证券总经理职务。

　　●2012年2月 出任华林证券董事长。

　　●2012年9月 薛荣年在平安期间的保荐项目万福生科涉嫌财务造假被证监会立案稽查。

　　●2013年5月 因万福生科事件，平安证券被暂停3个月保荐资格，薛荣年被撤销证券市场从业资格。此后不久薛荣年从华林证券辞职。

　　●2015年10月 以安徽高新金通安益股权投资基金董事长身份重新亮相。

　　●2015年11月 因涉及内幕交易，薛荣年被公安机关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B04—B05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金彧 王全浩 张泉薇 覃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