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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语流行乐金牌词人热衷收藏艺术品,接受新京报专访讲述他的收藏故事,揭秘藏品

姚谦 不只收藏,所有生命体都有恋物癖

2017年05月11日 星期四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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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 艺术家:刘野
《泳池系列——公共泳池》 艺术家:范扬宗
《人体三段式》 艺术家:王广义
靴子 设计:川久保玲

  但凡关注过华语流行音乐的人,一定都知道姚谦的名字。王菲《我愿意》、辛晓琪《味道》、蔡健雅《纪念》、李玟《Di Da Di》、萧亚轩《最熟悉的陌生人》……这些如今已然浸透大众生活的数百首金曲,均出自这位金牌词人之手。因合作的歌手多为女性,又加上台湾综艺教母张小燕的一句“最懂女人心”,使“姚谦”的名字前总是冠以类似前缀。

  去年三月,他又多了个头衔:乐视音乐高级副总裁。不过,当坐在乐视音乐的办公室里,新京报记者对面的姚谦,却直言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回避“流行音乐”这个话题,“很多旧时光都已经过去了,当再听到有人说我是什么大师、谁的恩师之类的,我的鸡皮疙瘩真的会掉一地。我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普通人”姚谦,还有着另一重身份。在早年担任唱片公司高层时,由于音乐工作的繁杂忙碌,占据大量心力,姚谦把大部分闲暇时间都贡献给了文学和艺术,少有的消遣便是逛画廊和美术馆。在机缘巧合下,他开始了艺术品收藏之路。随着2015年新书《一个人的收藏》的问世,以及今年3月下旬同名纪录片在香港巴塞尔(Art Basel HK)的首映,人们开始重新认识到一位热爱艺术的收藏家姚谦。

  1 某次约会推开了收藏大门

  “常觉得我生命中最美好的礼物有两个:音乐与美术,”姚谦曾这样说道。

  与艺术的缘分,要追溯到姚谦小时候对美术的热爱。受到画水墨画的父亲影响,姚谦不仅从小爱画画,还耳濡目染了不少大师的名字。不过,后来由于升学压力和父母的期待指向,他暂时搁置了这个兴趣爱好。直至升入大学前夕,姚谦争取到了一个念工业设计专业的机会,才终于又回到了艺术的相关领域。“其实我也是到差不多中学时,上大学前,才对艺术有了更多理解,比如判断一幅画是印象派还是其他画派。通过阅读,我理解了绘画世界的简单轮廓,也单纯地喜欢上了一些人的一些画。”

  1996年,姚谦写给辛晓琪的《味道》已经飘满了台北的大街小巷,而他收藏的第一幅画,就是发生在这一年。“那个时候我的经济已经比较稳定了,但脑子里还没有收藏的概念,总觉得艺术品就是在书上或是美术馆,属于公众的。但是有一天,我跟一个朋友约会,约在对方公司附近的诚品书店见面。但是朋友却临时有点事情,他下来跟我说,可能你要再等我一下,楼下有个国际拍卖公司的展览,要不然你去看看吧。”

  这一看,就推开了姚谦收藏的大门,“隔天他们就要拍卖了,我就走进去买了一张画,是刘奇伟的《斑马》。之所以买刘奇伟,是因为之前我读过他的书,我觉得这个老先生特别有意思,他在非洲待过,既是个动物学家,也写文章、画画。后来看到真作的时候特别激动,而且看看价格,发现大概人民币两三万元,原来可以买得起啊。从这一张画开始,我就买了一些与绘画相关的书,也经常去美术馆、画廊拜访,为了收藏而去查资料,就这样踏上了‘不归路’”。

  2 收藏从阅读美术史开始

  “阅读造成了我收藏的变化,也造成了我继续阅读。”

  姚谦直言,这些年来收藏的动力与最大收获,就在于阅读。在最初接触美术史之后,姚谦对巴黎画派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巴黎画派都是非巴黎的异乡人,在印象派的中后段聚集在巴黎,他们有各自血缘的延伸,但是又都对印象画派的观念是支持的,他们带着自己受过的传统绘画教育,再用新的观念进行绘画创作和交流。我就对这个非常感兴趣。”后来,姚谦在这个基础上延伸出了“亚洲西画史”,作为自己收藏的母题,林风眠、吴作人、徐悲鸿、常玉等大师作品,都在他早期收藏之内。

  在姚谦开始收藏的两三年后,正值华语流行音乐的黄金时代,他的常态是:下午在美术馆,晚上与林忆莲在录音棚。

  由于工作需要,姚谦经常要飞去同样受到华语音乐影响的东南亚国家,“那时我们酒店楼下经常有拍卖会的预展,我就跑进去看一下,发现展出的内容跟台北的不一样,那些菲律宾的、越南的、印尼的艺术家我全不认识。那时候我就发现,这些艺术家有一个共同之处,他们大多出生于19世纪后半段,在接触西方教育之后,开始以西方媒材创作,但是表达的主题仍然是当下时代背景的故事。这就让我对照到我特别喜欢的巴黎画派。”于是,新加坡、印尼、菲律宾等地受西画影响的第一代创作者的作品,也开始被他列入收藏体系。

  3 一直惦记着夏卡尔的画

  “仰望星空,让我想起Chagall。恋爱的人,总是浮在城市半空中。”

  这是2005年,姚谦为江美琪创作的《我爱夏卡尔》歌词开头。姚谦刚接触美术史那会儿,超现实主义绘画大师夏卡尔(注:大陆一般译作夏加尔)就刻进了他的脑海。以后,姚谦选择旅行目的地,都会以这个城市是否有夏卡尔的作品作为标准。

  不过,时至今日,姚谦并没有收藏过这位大师的画作,“因为贵,买不起,”他大笑起来,“像前两天还有一个机会,在巴黎的拍卖会上,其实那一件并不是夏卡尔最主流的,不是缤纷梦幻的,它是一个裸女的画,是夏卡尔在过渡期创作出来的。那时候在二战前,犹太人在当时是受到一些压迫的,夏卡尔就和他的妻子女儿一起躲在了阿尔卑斯山的山村里,避开人潮。他在那段时间里画了一些特别写实的作品。”

  姚谦感慨说,艺术收藏还是应该在自己的经济范围内进行,不然自己对于艺术阅读的态度就会变得不安,“夏卡尔那一幅就是一个裸女的背影,在窗子外面的山里沉睡,完全不梦幻,但我就特别喜欢。不过他的作品就算卖方再怎样让步,也不便宜,卖方也说了不用着急付款,或者分期付款都可以,但最后我还是不想通过借钱,或是其他超出经济能力范围的方式来拥有它。虽然我很想有‘夏卡尔’,还是努力攒钱,等有足够的预算再来买吧。不过后来这幅画很快就被别人买走了,我还是错过了,还是胆小啊。”

  4 为投资而买也无可厚非

  “我忽然联想起自己的晚年,该不会是一个,困守在一堆艺术品老宅里的怪老头吧?”姚谦在书里这样写道。

  让艺术品融入生活,一直是姚谦崇尚的收藏方式,在台北和北京家里的卧室、客厅、走廊,甚至马桶上方,到处挂满了藏品。“我有一个希望延续的逻辑是,为了投资而买的艺术品,就直接带回我租的艺术仓库,几年之后再出仓卖掉;而如果跟我有缘分的作品,我就希望它能跟着我生活一阵子;如果对有些作品有很深的感情的话,我一般就不动了。”

  随着近年来商业介入艺术,姚谦也开始关注年轻艺术家的作品,“我发现很多人开始快速成名,继而得到了巨大利益,但其实也有更多的艺术家不愿意参与进来,他们的生存其实是要被理解和挖掘的。这些年我在买一些贵重的印象派作品之余,就会留一些预算给偶然间发现的年轻艺术家。”

  参与陈粒《大梦》MV影像创作的史国威,就是他非常喜欢的年轻艺术家之一。而在当天采访结束后,他也得空能去一趟公司不远处的798,看一看存放在愿望清单已久的邱瑞祥展览,“他特别在自己的绘画世界里,虽然我们没什么交流,但他的绘画语言我特别喜欢。”

  姚谦认为,突破“作者名气”与“作品尺寸”的收藏态度是有趣且值得鼓励的,但是他并不对艺术投资行为持批评态度,“如果把艺术当做投资是无可厚非的,这本来就是财务管理的方法之一,只要它不要去压迫创作者的创作就好。”而姚谦真正的艺术态度,也许从他最近的作品就能够看出来——《一个人的收藏》纪录片他再次找来陈粒创作了主题曲,名字就叫:《My Dear Art》。

  藏品讲解

  《泳池系列——公共泳池》 艺术家:范扬宗

  台湾的艺术家我要推荐他。范扬宗这张是挺大的一幅画,大概有两米,这是一个游泳池,他经常游泳。他在游泳的时候会觉得男人的身体是很吸引他的,就经常在游泳池畔,看着这些健康、阳光晒过的身体。但是他聚焦的并不是“性感”,而是画面的结构。其实有一些艺术家像英国的大卫·霍克尼,他年轻的时候就在洛杉矶画阳光、游泳池,大家就觉得他俩有些相近,但其实相近的就是三十几岁时对一个明亮的空间自由的定义,而范扬宗对自己的绘画方法有一套论述,这是很好的,我特别喜欢。

  《张爱玲》 艺术家:刘野

  这幅刘野的《张爱玲》已经被我收藏很久了。2003年他一画完就被我收藏起来了,后来一直在我家。我特别喜欢刘野,刚来北京就认识了他。那个时候他正好在画20世纪初的三个女人:周璇、张爱玲和阮玲玉,都是带有一些悲剧色彩的。那个时候因为张爱玲的书还没有在大陆出版,我就从台湾给他带了一套过来。后来我就跟他说,你画完之后我要收藏,他就说好呀。后来这幅画挂在我的墙上一直没动过,大概也很难有人可以利诱我把它拿出来。这幅画现在也变得非常流行,因为被借展过,还被用做酒标、印成了海报。

  《人体三段式》 艺术家:王广义

  这幅作品来自王广义,是在2013年左右收进来的。它属于波普艺术系的一种,就是把一些希腊古典文化符号化、印刷化,再加上一些经纬标签,重复利用大家共识的意象,来做一些信息传播。这幅作品也是,它里面是维纳斯的背影,但是就像印刷出来的一样。当时我就在想应该放哪里,后来发现放在马桶上方这个空间特别有趣,就挂在了这里。

  靴子 设计:川久保玲

  这个靴子是川久保玲某一季的设计。其实这二十几年来,川久保玲几乎每一季的作品我都会收进来一两件,不管能不能穿。这件我一直没穿过,但其实根本不会有人穿的对吧?它有一季关于“制服”的概念,利用军服加上中东、摩洛哥那边一系列的传统尖头鞋,慢慢发展成一种很夸张的设计。因为形式和概念太有趣了,我就把它当做艺术品像一个装置一样放在墙角。前几天我还在想,放了那么多年了,该擦一擦了。

  词人解词

  恋物癖

  我觉得不只在收藏领域,所有的生命体,或多或少都有恋物癖。例如,对猫来讲,跳动的东西都是有吸引力的,这是猫的世界里的共识。但是如果其中有一只猫,对不跳动的东西特别迷恋,而对跳动的东西无感的时候,它就是一个奇怪的、变态的少数族群。所以恋物癖是合理的生命存在。但我们现在经常从猎奇、审判的角度出发,把恋物癖架在一些少数族群上,所以人们现在提恋物癖,经常带一些因为不了解,而对某种“非我”的少数族群产生猎奇和歧视感。尤其在某些媒体上,那些猎奇是造成流量的一个很大的元素。

  断舍离

  “断舍离”是一个流行语的造句,但我觉得它其实没有那么深刻的含义。它之所以变成一本畅销书,那是因为这个流行语建立成功了。建立成功的原因就是它符合大多数现代人的期待。这样讲好像有点刻薄,但是看过《断舍离》的人,大部分都应该没有实践。所以我常常说,“断、舍、离”结果就是“断、舍、离、买”。因为当你清掉一些东西,你会继续再买,几乎99%的人没有逃离这个宿命。我们生活的这个社会,这个市场,本来就在不停地制造需求,出售很多你原先不需要的东西,只是为了健全你的好奇,打发你的寂寞,加深你的存在感。“断舍离”其实也在卖这个东西,就连“断”其实都是制造出来的让你去买单的观念。

  审美疲劳

  审美疲劳其实来自于大量的被强迫。就像我在看一本书,或在写稿时,手机就“嘣嘣嘣”跳出来谁谁被杀了或是被强奸了的新闻,还有很多无意义的标题党。这种被迫的、单一的东西会干扰你,这才是审美疲劳。但是如果你去美术馆,刚开始会觉得很复杂混乱,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各自精彩,继而产生新的论述和观点,这就不会审美疲劳。所以这个词语的判断标准不是多与寡,或是时间长久,而是在于艺术品是否持续输出同一种思维,或是销售同一个观点,如果它没有更多元更有深度的内容,你当然会疲劳。

  C04-C05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杨畅

  人物摄影/新京报记者 郭延冰

  作品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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