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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拉利热 当历史怪才击中国人读史的软肋(1)

2017年05月13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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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Daniel Thomas Smith 来源:The Guardian
赫拉利的想象与悖论
《人类简史》
作者:尤瓦尔·赫拉利
版本:中信出版社
2014年11月
从认知革命、农业革命到科学革命,以宏大视角处理大问题,厘清影响人类文明发展的重大脉络。

  在最近两三年间,以色列历史学家尤瓦尔·赫拉利(Yuval Harari)的《人类简史》和《未来简史》相继问世,在全球掀起了一股“脑洞大开”的阅读风潮。仅仅在中国,这两部书累计销量多达二百多万册,掀起了一股“简史”出版的热潮。除商业营销的成功之外,“赫拉利热”本身包含着若干值得我们深思的书写、思考和阅读密码。B02-B03版撰文/陶林

  对大问题的思考冲击惯性思维

  1976年出生的赫拉利,是一位任教于以色列希伯来大学的历史教师,并属于“青椒”(青年教师)行列。熟悉中国大学青年教师生存状况的人都知道,在类似的这个阶段,青年教师永远在艰苦搞课题、写论文、出成果,以使得自己在学院体制内不断进化。赫拉利原本也不例外,他博士研究的课题是中世纪的军人生存状况。突然有一天,阅读了戴蒙德赫赫有名的人类学专著《枪炮、病菌与钢铁》一书,他大受启发,开始着手跳出自己狭隘的研究范围,着手思考一些“大问题”。《人类简史》因此问世。

  用本雅明的话来说,无论是《人类简史》还是《未来简史》,都是让一般读者产生“眩晕”的机械复制印刷品。在每本书不到五百页的篇幅里,赫拉利对人类历史脉络做了一种个人化的解读。除历史学之外,他的写作还间或涉及生物学、人类学、社会学、哲学、心理学、艺术、文学、未来学等知识,信息量很大。与此同时,赫拉利书写出自己对于人类历史和未来的“大历史”式的思考,从而给出了一个论证过程和结论都显得有些含糊、但判断结论简单可辨识的世界观。

  随着两部简史的畅销,“博学”、“震撼”、“天才”、“卓越”之类的词汇,纷纷汇集到这位年轻历史学者身上。然而,在书籍的历史上,就思想的特异性而言,诸如维科的《新科学》、斯宾格勒的《西方的没落》、尼采《偶像的黄昏》和福柯的《愚人船》,甚至遥想当年马克思的《资本论》等,都曾引发类似轰动效应。

  可惜的是,赫拉利并不像上述的思想大师那样,真正重在阐述自己独一无二的思想。通读两部书下来,赫拉利的各种“思想”和判断写得过于武断、过于潦草了一点,可以冲击普通读者的惯性思维,却经不起逐句推敲。也正因为严密论证的阙如,即便作者的写作态度很严肃、认真,两部书依然像是诸多知识的缩写、汇编。许久以来,从未有过一部专门探讨历史理论的著作如此被大众青睐过。对习惯于碎片化阅读的大众,两部简史无疑发挥了一种“信息整合平台”的作用,成为串联大众琐碎认知的拼图底版。不过,也有学者将这种书写称为“科学鸡汤”式的写作,把《人类简史》称为“糟糕的历史书写”,而把《未来简史》则看成一部科幻作品。

  国人好读史让简史书热销

  中国民众超低的读书量一直是当下民族文化的大问题。纵然在这个超低阅读量之中,中国大众有一个难于改变的传统,就是对历史强烈的嗜好。

  如果中国的儒家文化算一种亚宗教的话,那么它所提倡的教义核心之一,就是用历史评判的“春秋传统”——或者说历史崇拜、时间崇拜。国家叙事被当权者靠法权掌握,那么大众能够寄托为真的公众语言似乎只有历史叙事了。或者,对于中国人,历史既是缔造共同认识的纽带,也因为对当下的无力感的抵抗。历史成为中国人普遍挥之不去的情结,比之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中国人普遍喜欢眷念一个辉煌灿烂的过去。

  正得益于中国大众对历史的嗜好根深蒂固,简史类书籍的走红,在中国其实并不是一件令人感到十分奇怪的事情。对历史的“鸡汤”和“调侃”,从“百家讲坛”开始一发而不可收拾。全面进入互联网时代以来,多媒体的传播更充分迎合了大众的这一趣味。“历史叙事”开始向草根化发展,没有历史负担感的年轻一代,随性随心地书写历史,把历史混搭进现实的语境调侃、发挥、浅显化、口水化。

  随着互联网升级到视频可以轻松传播的时代,各种借助自媒体平台涌现出来的稍稍专业一点的历史讲述者,让通俗戏谑的历史讲法向无限多元化发展。这样铺天盖地的浅白历史培育了大众对于历史的态度,就是好玩、有趣,一种有滋味的休闲。微信时代的到来让这种阅读更加碎片化。即便是接受了良好教育的中产阶级,除专业领域之外,甚至连常识都很贫乏。匆忙的生活节奏,浮躁而封闭的生活空间,娱乐至死的传媒世界,让整体性的深度阅读显得更为奢侈。

  在这种阅读背景下,出版市场不吝制造一种幻象,就是推出那些读最少的字,让人获得最大、最前沿的信息量的快感。这既是当下最实用和功利的阅读心态,或许也包含着简史被热捧与热议的奥秘所系。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也是赫拉利生逢其时的奥秘所系。在“正确”的时候写出“正确”的一本书,便是“应运而生”。

  《人类简史》

  赫拉利提出了“想象决定论”?

  赫拉利提出,人类祖先智人之所以能够崛起统治地球,是因为其拥有强大的虚构能力,人类现存的一切——国家、宗教、企业等都是虚构出来的现实,是一种基于想象的共同体。正因为有了这样的共同认知,人类才能够有效协作,形成更大规模的全球性连接。人类生活于虚构的幻象之中。这种虚构开始于距今7万到3万年前的认知革命,在青猴用叫声告诉同伴“小心!有狮子!”的时候,智人就能够说出“狮子是我们部落的守护神”了。“虚构”不只在于让人类拥有想象,更重要的是可以“一起”想象,共同编织虚构故事。

  ——想象产生了文明,在推动人类发展上,或许是受《想象的共同体》之类著作的启发,赫拉利提出了“想象决定论”。但遗憾的是,围绕“想象决定论”这一立论基石,赫拉利所作的论述太单薄了,信服力很弱。有些问题仅仅取了生物学上部分的例子且语焉不详,比如黑猩猩欺骗获得香蕉是个体表现还是整体的智力表现。可以说,赫拉利想象出了“想象决定世界面貌”,但他没有好好地从真正的历史和实际中论证他的想象。

  农业革命让人类生活质量更差?

  《人类简史》指出智人祖先,在过去几万年的时间,都以采集和狩猎为生。可是到了大约一万年前,人类开始逐步专心于耕作植物、饲养动物,步入了一场农业革命。可是,农业革命使单位土地上能养活更多的人,就导致更大量的生育,人口爆炸,粮食需求就又跟着增长,农民就更加辛苦,到头来生活质量反而更差。

  ——好似故意与“想象决定论”相悖,赫拉利在其后的农业革命论述之中,提出了物种演化上的成功并不代表个体的幸福,说并非人类驯化了物种,而是各种物种驯化了人类,又说明了劳动决定着人类演化。他奇怪地称之为“奢侈生活陷阱”:赫拉利认为原来人类的采集生活更为悠然和充裕,但农耕产生更加辛苦。但他并没有提供足够的证据证明,采集比农耕更能保证人类的生活质量。在书中,他仅仅是以下判断的方式来说这个应该被严格论述的问题。

  (下转B0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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