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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是有生命的,是有根的,看似缥缈无物,却微妙强韧。如果将一颗记忆的种子播撒在儿时的岁月里,它一定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绵延成一片广袤的森林。这样在以后的日子中,无论面对任何风雨,你的灵魂都可以从中不断汲取力量,这是一种隐秘的幸福。如果用一本书来为这颗奇异的种子赋形,它可以是《一千零一夜》里的飞毯,可以是《安徒生童话》里小女孩的火柴,可以是《窗边的小豆豆》里的巴学园,也可以是《迪奇的时空旅行》里那颗可以穿越时空的向月葵种子和六角星。千万别小觑这些小小的种子,其价值和力量有时远大于我们日后的阅读总和,甚至奠定我们一生的精神基调。
野蛮生长的童书森林
近年来,童书市场的生长态势可谓迅猛,越来越多的童书正以狂飙突进的速度涌来,年均增速达10%以上,一时间我们恍若置身于童书的黑森林里。这背后,既有千万父母对孩子未来的殷殷企盼,又有各类童书奖项的强力助推。
曾经,我们最初的阅读依靠的是经典的指引,《绿野仙踪》《柳林风声》等经典作品长期占据童年的书架。但新世纪以来,中国童书市场逐渐进入引进时代,其中尤以《哈利·波特》系列最为显著。从2001年到2007年,童书市场几经变换,从美国引进的“鸡皮疙瘩”系列、从奥地利引进的“冒险小虎队”系列等不断刷新中国童书的潮流,但《哈利·波特》系列始终稳居童书畅销排行榜前列,几乎影响了一代人。
引进时代的繁荣也促使越来越多的出版人士将目光对准了国外各类获奖童书,比如国际安徒生奖、纽伯瑞儿童文学奖、凯迪克奖、卡内基文学奖、格林威奖、林德格伦儿童文学奖等国际知名奖项。再如意大利博洛尼亚国际儿童书展,至今已成为全球规模最大、最具影响力的年度儿童图书博览会,其中一个重头戏便是颁发博洛尼亚国际儿童书展最佳童书奖。在这场童书盛会里,中国或是参展人数最多的国家。获奖童书的译介速度也很快,甚至当年就能面向市场。
此外还有ALA最佳童书大奖、德国青少年文学奖、英国皇家科学书奖、柯斯达文学奖、美国图书金风筝奖、澳洲CBCA得奖图书、意大利波隆那国际儿童书展最佳选书及插画展、布拉迪斯拉发国际插画双年展大奖等不同风格的奖项。奖项如此之多,获得多项嘉奖的作品无疑会吸引更多关注。
比如美国作家莫里斯·桑达克曾斩获凯迪克金奖、安徒生插画奖、林德格伦儿童文学奖等多项荣誉,他的作品在中国童书界有着良好的口碑。又如去年发布的《市场街最后一站》是史上首部荣获纽伯瑞金奖、凯迪克银奖双料大奖的绘本,此外还有其他30多项殊荣,在公号平台上线24小时内便狂销15000本。可以想象,这些书籍如今正摆在数万家庭的书架上。
与此同时,国内奖项也渐成气候。除了冰心儿童文学奖、宋庆龄儿童文学奖、陈伯吹儿童文学奖、全国儿童文学奖等传统奖项,不断扩大的童书市场也催生了丰子恺儿童图画书奖、大白鲸世界杯原创幻想儿童文学奖、中国童书金奖、年度桂冠童书评选等等。这些奖项激励了不少儿童文学作家,曾经的文学新人如杨红樱、秦文君、曹文轩、郑渊洁等,今天已经成为儿童文坛的中坚力量。此外值得关注的是绘本的发展。为鼓励原创绘本,香港设立了丰子恺图画书奖,台湾设立了信谊儿童图画书奖,上海陈伯吹国际儿童文学奖设立了专门的图画书奖。一些知名儿童文学作家与插画家也参与到绘本创作中,比如“曹文轩纯美绘本”、“沈石溪动物绘本”等,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以国外绘本为主的阅读状况。
但这并非终点,中国童书还有更大的抱负。2013年,上海举办了首届国际童书展。2014年,陈伯吹奖升格为“陈伯吹国际儿童文学奖”,不仅颁给中国作家,也面向外国作家。2016年,中国童书终于走向世界,曹文轩在博洛尼亚国际童书展上斩获国际安徒生奖,此后不仅曹文轩系列丛书在市场上独占鳌头,随后引进出版的“国际安徒生大奖书系”也广受欢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中国的童书出版确实正与世界趋于同步,将更多种子播进中国孩子的记忆中。
黄金时代还是金钱时代?
从数量上看,中国已俨然世界第一童书大国。伫立广袤的童书森林,我们一瞬间仿佛拥有了更加广阔的世界,却又感到四顾茫然、无所适从。
繁荣之侧,必有泡沫。童书市场的野蛮生长固然带来了更多可能性,但受市场和利益的驱动,也产生了不少问题。比如跟风,一个作家获奖,马上就会有一批书摆上全国各地的书架,过后又会渐渐消失;比如粗制滥造,为了尽快抢占市场,翻译和校对常错误百出,造成书籍的巨大浪费;又比如价位虚高、雷同抄袭等。这让人不禁感慨,所谓的黄金时代实则是金钱时代。
这些是中外童书奖项推力造成的必然后果。单就国外童书的引进来说,还存在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许多出版社盲目引进国外获奖作品,没有充分考虑童书种类的合理搭配,以及国内外阅读特质的契合。也就是说,没有清晰的分级阅读规划。这不仅造成家长们的茫然失措,也造成孩子们的阅读失序。
阅读深刻影响着孩子的身心发展,对他们的性格、情感、社会交往能力都有微小而持续的影响。“大自然希望儿童在成人以前就要像儿童的样子。”卢梭所言不虚。从出生到十几岁,孩子每个阶段读的书都不同,如果打乱了次序,就会造成一些早熟的果实长得既不丰满也不甜美,甚至会在孩子心里埋下黑暗的种子。
同时国内童书奖项也存在很多问题。虽说很多奖项是抱着鼓励原创的初衷设立的,但也应该看到,经常占据榜单的依旧是那些“老”作家,新的原创作家并没有源源不断地催生出来。其原因无法简要概之,奖金本身也许是因由之一。作为国内最权威的儿童文学奖之一,陈伯吹儿童文学奖除了两项上万元的大奖外,其余皆为一两千元。虽然很多儿童文学作家如今都上了作家富豪榜,但从整体上看仍旧是失衡的。
此外,即便那些已经成名的作家也依然饱受争议。比如杨红樱的“格调”、沈石溪的“真实”、曹文轩的“苦难”等等,这些问题反映了当下阅读生态的失衡。到底该如何评判一部作品的价值与特色,很多奖项对此是模棱两可的。而这些模糊地带,正需要深入思考。
永远别忘了孩子
让我们回到起点。走了那么久,我们也许忘了童年的感觉。
童年的感觉是怎样的呢?天真?单纯?充满好奇?幻想改变世界?我们都快忘记了。在孩子对世界的认知还是混沌的原初状态时,最需要的不是知识和理性,而是简单而温暖的东西。比如荷兰画家迪克·布鲁纳在绘制米菲的哭泣时,只在右边眼睛下保留了一滴眼泪,但对于诠释米菲的悲伤来说,一滴眼泪足矣。
这是简单的力量,是创意,也是良苦用心。在这方面,国外奖项的设置或许对我们的儿童文学有一些启示。
比如国际安徒生奖,它所表彰的是作家一生的文学造诣和建树,从未有授给年轻作家的先例;它重视人文关怀,重视儿童心灵最易遭受的创伤问题;它还考验作家对儿童是否专一,从不授予从成人文学转向儿童文学的作家。譬如《夏洛的网》的作者E·B·怀特,尽管他从《纽约客》专栏作家转型成功,根据其童话拍摄的电影屡创票房奇迹,但安徒生奖并不为此改变初衷。
又如绘本界的奥斯卡——凯迪克奖之所以能够获得一致推崇,主要在于它“不以传递教条或受大众喜爱为目的”,重视作品独特的艺术价值和创意,以及寓教于乐的功能。凯特格林威大奖被世人称作“最挑剔的绘本奖”,恰恰因此,绘本作者才抱持追求完美的态度,也使得孩子们能一直读到最用心的绘本。又如瑞典林德格伦儿童文学奖,2009年颁给了巴勒斯坦非政府教育组织塔梅尔公众教育协会,2015年颁给了南非开普敦选择性教育研究项目。这两个组织都为儿童阅读做出过贡献,我们可以看到奖项背后深切的人文关怀。
所以,无论做什么样的童书,我们不应忘记这些童书都是为了在孩子的记忆里种下一颗美好的种子,给他们的生命以智慧与力量。永远别忘了孩子,因为我们也曾是孩子。
新京报特约记者 杨司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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