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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的实践者 走自己梦想中的那条路

2017年07月15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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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戴维·梭罗(1817年7月12日-1862年5月6日),出生并生活于美国马萨诸塞州的康科德,就读于哈佛大学,曾任中学教员、土地勘测员等,超验主义哲学家爱默生是其朋友兼导师。
瓦尔登湖畔。
《梭罗:再见瓦尔登湖》
作者:(法)勒罗伊(编)/(法)达恩(绘)
译者:陈晓琳
版本:后浪丨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7年3月
本书以人物传记的形式,向读者展示了梭罗不平凡的一生,着重体现梭罗为实现理想而离开瓦尔登湖之后的人生经历,力求消除世人对其理解的片面性。

  我希望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越不相同越好;但是我愿意每个人都能谨慎地找出并坚持他自己的合适方式,而不要采用他父亲的,或母亲的,或邻居的方式。年轻人可以建房,可以耕种,可以航海,只要不被阻挠地去做他愿意做的事,就好了。

  1845年3月,梭罗从康科德镇上借来一把斧头,独自来到瓦尔登湖边的森林里。斧头是他唯一的工具,用来砍松树,削木料,立屋脊。他打算就地取材,用大自然提供的现成材料,给自己造一座房子。林间平地上,圆木堆砌,梭罗孤身一人,仅凭双手,创造他的新天地。

  在梭罗看来,仅仅倚赖生活中真正的必需品,才有机会直接面对真正的人生。“我到森林中去,是因为我希望生活过得谨慎一点,只面对基本的生活事实,看看我是否能学会生活教我的一切,免得临死之前发现自己根本没活过。”抛弃奢侈和安逸,只为摆脱所谓文明社会一并缚上的镣铐。梭罗不愿再当文明的过客,执意做大自然的归人。他把这次对于生活方式的全新探索当成一场人生实验,看能不能自给自足、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片未经开垦、遥远广阔的森林里。

  透过满坡松树,就能望见冰面还未完全化开的瓦尔登湖。早在四年前,梭罗就曾迷恋上这里,他在1841年5月27日当天的日记里写道,“今天傍晚时分,我坐在瓦尔登湖上自己的船里吹长笛,看见鲈鱼在我周围回旋游动,似乎被我的笛声迷住了。月亮漫游到了河边低地的上空,那块地上到处是森林的残骸。我感觉我们现在的生活方式是人们无法想象的。自然有着魔力。康科德的夜晚比阿拉伯的夜晚更不可思议。”

  正是这不可思议的魔力带他来到这里。两百年来,是梭罗缔造了《瓦尔登湖》的神话,亦是瓦尔登湖让世人永远记住梭罗的大名。然而,梭罗44岁短暂的人生其实只有两年零两个月的时间献给了瓦尔登湖,之后他还是离开了,因为未来还有更多的生活等着他。他的离开和进入其实一样——只想走一条不同的路,自己梦想中的那条路。

  

  独立 真理明天可能成为谬误

  1817年7月12日,梭罗出生于马萨诸塞州康科德。这个小镇距离当年莱克星顿的枪声不过6英里,也是独立战争的发源地。梭罗好像继承了新英格兰这片土地上始终葆有的独立精神,对现实生活中的既定轨道一直选择回避,他对过去的经验和忠告不以为意,“今天人人附和或默认的真理,明天就有可能成为谬误,成为转瞬即逝的云烟。”

  从求学哈佛开始,梭罗就对这所人人歆羡的学府不屑一顾,认为学院是那种“人们常对它们抱有幻想,却总不见有积极进展”的地方。在梭罗看来,“年轻人应该立即尝试人生的实践,否则他怎么能更好地学会生活?”可现行的教育似乎并不教会人们如何生活,就好像即便通读亚当·斯密和李嘉图的著作,也未必能将穷困的父亲从实际难逃的债务之中解脱出来。

  毕业之后,梭罗自己也投身过几段教育实践。在康科德公立学校教过书,也和兄弟约翰一起创办过私人学校,但终是为了生计而不了了之。从1841年4月起,梭罗干脆搬进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家里,当起孩子们的家庭教师,一住就是两年。

  梭罗受爱默生影响不小,无论是早期在哈佛校园里就接触到的超验主义,还是之后被他们亦师亦友的密切交往所激发出的对写作的渴望。就连洋洋洒洒14卷本《梭罗日记》最早也始于爱默生的一句问话,1837年10月22日,梭罗写下第一篇日记,“‘现在你在做什么呢?’他问,‘你写日记吗?’于是我今天就动笔”。

  日记中的“他”就是一直给予梭罗帮助和提携的爱默生。1840年7月,梭罗在爱默生主编的超验主义杂志《日晷》上第一次发表作品,从此开启作家生涯;1841-1843年,梭罗分别在爱默生和他兄弟威廉·爱默生家里担任家庭教师,解决生计难题;1845年,爱默生应允梭罗在自己买下的土地上建造房屋,才有之后瓦尔登湖畔森林间的传奇。然而,尽管曾经的岁月里他们一度互相扶持砥砺,但后来俩人之间还是因为各种原因产生分歧。

  梭罗好像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期望抑或权威的名利去影响自己的判断,他的独立源于他对现实生活的不满,当看到周围的人们不堪生活的重负,忍受愁苦时,他意识到所谓的文明世界只是徒有其表,而那种简单朴素的生活,才是生活的本质,这也让他心向往之。

  简单 只身走进自然的人生实验

  与其说1845年拎着斧头走向森林的梭罗决意要与现代文明划清界限,不如讲他在力图通过自己亲身的实践为众人探索另一种生活的可能性。当目睹身居康科德的新英格兰人无论如何通过艰苦劳作,都难逃安静得令人绝望的生活时,梭罗希望以一己之力,参与一场人生实验。

  7月4日是梭罗住进森林的第一天,恰好是美国独立日。房子还未完工,但梭罗已掩藏不住对新生活的惊喜和沉迷。滂沱大雨后的清新空气,风吹过的声音,如镜的湖面波光粼粼,鸟儿成了近邻……“每一个黎明都是一份令人愉悦的邀请,使我的生活跟大自然一样简朴,也可以说纯真”。

  梭罗一直向往这种简单的生活,可以在大自然里从容地过上一天。“整个冬天,以及大半个夏天,我都在自由而安静地读书。”没有纷扰,没有局限。这是梭罗尤为珍视的自由,“我宁愿坐在一只南瓜上,独自拥有南瓜,也不愿和人一起挤在天鹅绒的垫子上。”

  耕种、造房——只要满足最基本的生活需求——果腹、保暖。“五年多来,我就靠自己的一双手,养活了自己。”《瓦尔登湖》开篇《经济》中,梭罗就详尽地记录并证实了森林生活得以维系的可能,“我发现,一年只要工作六个星期,就可承担所有的生活费用。”他罗列了日常所需的各项花费,精确到分:造房子的材料钱,自己种地的成本,衣服和零星的开销……最后得出结论,“我的信仰和我的经历使我深信,如果生活得简单、聪明,那么一个人在这个世上谋求自立并非是件苦差事,相反倒是件快事。”

  “我最大的本领就是需求甚少”,梭罗把繁复的生活简化、再简化,才聆听到来自大自然的共鸣。那是日出时的万籁俱寂,是麻雀掠过屋前的啁啾,是浮冰在淙淙流水中开裂,是湖畔的香蒲随风摇曳。置身严寒冷冽,遥望平静湖水,再多的烦恼忧愁都会不见。梭罗用两年时间,告诉世人,“如果一个人按照梦中指引的方向勇往直前,过他想过的日子,那他就会从中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责任 寻找真善美的家园

  梭罗本可以在自然天地中继续尝试和探索,可惯于干涉个人自由的社会还是向他发出了通牒。1846年7月的一天,在前往镇上修鞋铺途中,梭罗被警察逮捕。他因为反对当时在美国通行的奴隶制度,以及美国挑起的侵略墨西哥的战争,已连续六年未向政府缴税。他明确且坚定地陈述了自己的理由,“如果不正义的政府,要求你对另一个人行不正义之事,那么,我说,违反那法律”。

  可法律还是让他在监狱里呆了一夜,第二天因为有人替他交了保释金才重获自由。梭罗受到触动,反思个人与政府之间的关系,并在康科德公开演讲,“我一刻也不能承认这个政治机构是我的政府,因为它也是拥护奴隶制的政府。”面对不正义和不公正,不服从是一种道德责任。这篇政论也被视作非暴力抵抗的经典,圣雄甘地和马丁·路德·金都称自己深受梭罗影响。

  作为一个行动上的巨人,梭罗并未停留在温和的空想上。他积极参与到“地下铁路”运动中,主动帮助奴隶转移至加拿大等地。他还公开发表讲演反对《1850逃亡奴隶法案》,甚至在1859年10月为领导奴隶起义的极端废奴主义者约翰·布朗辩护。此时的梭罗早已意识到采取非暴力手段抵抗奴隶制并不见成效,印第安人和逃跑的黑奴最终面对的还是无情的监牢和绞刑。约翰·布朗的最终处决已经让梭罗坚定,只有激烈的抵抗才能将自由还给被压迫的人。

  然而此时的梭罗身体状况已日益不佳,他早年便感染肺结核,1860年又患上支气管炎,健康情况不断恶化。他常年不断的日记也最终停在1861年11月3日,转年便卧床不起,1862年5月6日,梭罗离开这个世界。他是天生的反叛者,不畏世俗眼光,不惮旁人声色,只是单纯地向往简单和自然,执拗地拥抱自由和正义。爱默生在梭罗葬礼上发表的悼词中称“他的灵魂只为最高贵的友伴而生,无论他此去何往,只要是真善美存在的处所,他总会找到自己的家园”。

  撰文/新京报记者 李佳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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