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01:头版
 
前一天  后一天

数字版首页 > 第A01:头版
上一篇  下一篇

72岁农民治沙12年获联合国邀请参会

绍兴72岁农民娄志平投身沙漠化治理12年,受邀参加联合国防治荒漠化公约第13次缔约方大会

2017年09月07日 星期四 新京报
分享:
娄志平出席联合国防治荒漠化公约第13次缔约方大会。
娄志平和他设置在乌兰布和沙漠的“悬袋网沙障”。受访者供图

  娄志平站在会场前,眼前肤色各异的面孔,让捏着论文的他觉得有些无所适从,这是他第一次参加高规格的学术交流会议。

  昨日,联合国防治荒漠化公约第13次缔约方大会在内蒙古鄂尔多斯举行。72岁的绍兴农民娄志平,因其12年来投身沙漠化治理,获得主办方邀请列席,成为一名特殊的与会者。

  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娄志平称,因亲身经历过一次沙尘暴,决心投身沙漠化治理中。12年来,自费考察、设置沙障,并获得了业界肯定。他说,尽管已经72岁,但对于一项值得投入的事业而言,自己还算年轻的,“沙进我不能退”。

  “沙进人退非常常见”

  新京报:怎么获得联合国防治荒漠化公约第13次缔约方大会的邀请?

  娄志平:早就听说这次大会在中国举行,作为长期关注和从事这一领域的人,很想有机会去交流下。8月22日,我收到一封邮件,是国家林业局一个下属机构发送给我的,邀请我列席会议,我很高兴。

  我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浙江农民,能够被邀请参加这样的会议,证明我十几年的研究成果,是得到了肯定的。

  新京报:参加这样一场国际会议,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娄志平:你知道的,我一个农民,从事这样专业性比较强的研究,自然会引起一些争议,也有人对我的防沙方式提出质疑。其实在今年3月,青海省科技厅就颁发了科学技术成果认定书,对我发明的悬袋网沙障进行了肯定。

  但是这还不够,因为我农民出身,视野有局限。之前对于这一块,主要是靠自学,现在参加这样的国际会议,看一看国内外的专家怎么看这个问题,有助于帮助我思考。

  新京报:你生长在江南的农民,为什么会投身沙漠治理12年?

  娄志平:应该说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2005年的时候,受朋友之邀到内蒙古旅游。在那里,我经历了一次沙尘暴,这是第一次。

  新京报:当时是什么情形?

  娄志平:就是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七八米高的果树,一下子就压垮了,都是沙子,伸手不见五指。特别呛人,而且一点征兆都没有。见识到沙漠的威力,让我很害怕,也很心酸。

  新京报:害怕与心酸,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状态?

  娄志平:害怕,是见识到沙漠“发怒”时候的可怕,心酸是因为我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浙江人,看见沙漠边缘地区,一些与沙漠为邻的村庄,以及村民的那种生存状况,感觉很难过。

  那些靠近沙漠的村庄,自然环境恶劣,缺水,动不动受到沙尘暴袭击。更有甚者,一些村庄在不出几年的时间内,被沙漠包围,居民只能撤退。这种沙进人退的状况,在一些沙漠地带非常常见。

  新京报:这是促使你投身沙漠治理的直接原因?

  娄志平:在对沙漠进行观察,查阅了一些资料后,我发现,现在国际上采用的治沙固沙方法虽然很多,但还没有人将沙漠地貌纳入沙障研究中。这也导致沙漠上固沙功能巨大的流动沙丘、沙埂、沙墩无人利用,甚至会造成伤害。这种研究的空白,是促使我投身这一事业的直接原因。

  “治理沙漠关键是固定流沙”

  新京报:此前你有过环境治理的相关经验吗?

  娄志平:在嵊州农村的时候,我主要做园林绿化。当时做了一个发明,就是把花草等植物垂直“挂”在墙壁上进行种植,这项发明当时还获了奖。

  但是对于我来说,沙漠治理还是一个陌生领域,没有现成的实践经验,我本人是初中毕业,也缺乏理论基础。

  新京报:没有理论基础和经验,怎么从事这样的工作?

  娄志平:应该说这是一个专业性比较强的工作,但是我可以通过后天学习,加上一线观察、调研来弥补。

  2005年春天,我独自一人,带着很简单的行李,来到宁夏中卫。首先去的是沙坡头,这个地方是沙漠治理的一个样本,中科院在这里有实验观测站。在沙坡头,我去观察治沙工具,与工作人员交流,尽快熟悉这样一个领域。

  新京报:这样的观察有效吗?

  娄志平:观察的作用,主要是去感受沙的流动,去看沙是怎么跑的。在观察的基础上,思考怎么治理流沙。

  当时采用的一些防沙工具和方法,很容易受到流沙侵蚀,导致失去效果。因此,我提出“治理沙漠关键是固定流动沙丘”,并进一步试验“顶部拦沙”。以此为基础,我在2008年发明了“八字形网笼沙障”,当时是一个创新。应该说,这就是观察的成果。

  新京报:从你的叙述看,研究过程还比较顺利?

  娄志平:其实整个研究过程是很困难的。12年来,关于防沙方面的专利,我一共取得了三十多项,相关的理论也提出了很多。其中,自己修正自己,自己推翻自己的情况很多。

  新京报:有没有自己比较满意的研究成果?

  娄志平:2013年,我提出了“悬袋网沙障”。这种拦沙的沙障,上部是高于沙漠的八字形网笼,下部是埋嵌在沙漠中,装满了沙的袋底。这样的沙障,很难被风吹倒,对于控制流沙很有效果。

  在乌兰布和沙漠、腾格里沙漠、巴丹吉林沙漠、青藏铁路等,我都设置了“悬袋网沙障”,效果很好。内蒙古、青海等地的科技厅领导,对这一防沙法也表示了肯定。

  “最难的是得到认可”

  新京报:考察、调研,都是一个人完成?

  娄志平:最早的那七八年,都是我一个人。对于考察来说,交通不便是一个最大的问题。往往到达一片沙漠,要使用好几种交通工具。

  从绍兴到呼和浩特,坐火车要一天一夜。到了之后,再坐七八个小时的大巴,然后雇越野车跑三四十公里,有的时候就是徒步,不敢去沙漠中心的地方。出门一趟一个星期到半个月,有时候在外面呆一个月。住过宾馆,也住过农家院。

  新京报:研究过程中,最难的是什么?

  娄志平:最难的应该是得到认可,有人说我的构想是天方夜谭,不相信我的实验。但是我觉得,身体力行的去做,去尝试,总是没有错的。

  新京报:大概多长时间会去一次沙漠地区?

  娄志平:平时住在浙江,大概每隔一个月,回去看看。我有两个行李箱,一大一小,随时准备收拾东西出门。主要是观察下设置的防沙工具情况,然后跟老乡交流下,看看有没有改进措施。

  新京报:这些年防沙所用的开销,从哪里来?

  娄志平:防沙开销都是我自费,包括来回路费、购买一些工具的钱。前几年就是一个人在支撑,我有一儿一女,经济上给了我一些帮助。后来好一些,自己有了一些收入,比如有一家生产环保设备的企业邀请我当顾问,每月工资5000元。当然,这些钱主要也用在防沙研究上了。

  我做这个不图钱,只是下定决心把一件事情做好,对子孙后代有个交代,就这么简单。家人其实不太支持,包括我的爱人和子女,都不太认同我,觉得这件事离我们生活很远。怎么说呢,我这个人比较倔,打定主意,就要一直做下去。

  新京报:60岁开始找到值得追求的事业,会觉得晚吗?

  娄志平:我不觉得晚,感觉自己还很年轻,心态年轻。我今年72岁了,还要把防沙这项事业继续做下去。

  防沙开销都是我自费,包括来回路费、购买一些工具的钱。我做这个不图钱,只是下定决心把一件事情做好,对子孙后代有个交代,就这么简单。 ——娄志平

  新京报记者 王煜

更多详细新闻请浏览新京报网 www.bjnews.com.cn